有一种幸福叫“接送”


□ 谢春武

真不愿意相信,女儿大丫也即将参加高考了。再过几天,我将结束风里来雨里去的接送。朋友们说我终于要解放了,可以卸下背了10多年的包袱。但是我却感觉几分惆怅和失落,随着高考时间的迫近,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那天傍晚,我接大丫。

“老爸,请个冰激凌?”

“OK,哪里买?”

“蜜雪冰城,二中门口。”

店里出来时,两手各举一个小火炬般的冰激凌,手上还挂个袋子,里面还有一杯冰激凌。

“买这么多?”

“阿C一个,你一个。”

阿C是我的小女儿。

我骑上车飞快往回赶。

“哎哟,化得这么快!”

“空气流动快了。”我答道。

“老爸,你耳鬓多了不少白发喽!”

我回头,大丫手上的冰激凌正快速融化,漂亮的火炬瘪了进去,冰水正往下滴。这落下的雪白冰水,像是岁月消磨日渐增多的白发。

我喜欢接送,日复一日,风在我们身边呼呼而过,温暖的言语陪我们在时光中穿梭前进,我老了又何妨,她们在长大呢!

刚入幼儿园不久的一个早上,大丫说不想去上学了,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劝说也毫无用处。眼看上班要迟到,我恼怒地抓起撑衣竿子吓她,竿子的头叉叉是铁的。随着我的怒喝,铁叉叉重重地击在茶几上,茶几顿时被敲出一个大洞。她被吓倒了,身子在抖,哭声也停了。我送到幼儿园,看见她走进校门,又跑了出来,对我说:“爸爸,我以后每天都来幼儿园。”这件事让我后悔极了,那张破个洞的茶几总默默提醒我多一些耐心。无数次,等我匆匆赶往幼儿园,只剩大丫一个人静静坐在小板凳上。看到我,脸上笑绽如花,小鸟一般飞过来,我抱上太子式摩托车后座上坐好,一路踏歌而归。

春天来了,我教她《咏柳》。背熟了,会改诗了,她大声读:“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脚脚。”读完,她回头朝我开心大笑。稚嫩的声音伴着和暖的风轻轻吹拂我的心灵。冬天,我们背诵“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北风刮在我们的脸上,寒冷中藏着无限温暖,大丫躲在摩托车后抱着我,而我像抱着一个太阳。

记得那个雨天,大丫瑟缩地躲在摩托车雨衣里,却不忘伸出小手捕捉轻柔的雨。雨水溅在她的手心,像盛开的莲花。到家了,掀开雨衣,我们都淋湿了,大丫的校服上干一块湿一块的,像一幅泼墨的大山水,她指着我湿漉漉的衣服哈哈笑:“爸爸,我们都是落汤鸡,晚上我们请妈妈喝鸡汤……”

丰子恺在《渐》中说:造物主骗人的手段,莫如“渐”,在不知不觉中,天真烂漫的孩子“渐渐”变成野心勃勃的青年……

一碗路边摊的咸豆腐花,一把夜里会发光的虹猫剑,吃着玩着。大丫也在这“渐渐”中长大了。

大丫是个音乐生,甘苦自知,高二暑期甫过就前往武汉学习作曲,我也丢失了这大半年快乐的接送时光。三月底,武汉和北京的校考相继结束了,剩下最后一场南京的考试。那天,妻子告诉我,大丫发来几张音乐学院门口一群群陪考家长的照片,开玩笑说“她像孤儿一样,所有的考生都有父母陪同,就她是自己一个人。”我听了默然,决定去南京陪她考试。

那是我最远的一次接送。

我陪她尝糖芋苗,吃南京烤鸭。那几天,在接送的路上,我们聊美好的未来、聊快乐的童年往事。学校门口,在许多的父母亲中,我一次次看着她走进校园,远远地看她询问考场位置,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建筑物的一角。秦淮河边,雨后的天空澄净清远。一只苍鹰盘旋在城市上空,越飞越远。大丫羽翼渐丰,也终将独自行走人生,我要珍惜每分每秒陪伴的光阴。

四月初,我接大丫回校,开始艰苦的文化课学习。车轮滚滚,我又可以继续快乐的接送了,我愿意放下所有正忙的事,去赶这不远的路程,聊说不完的话题:昨天奶奶拜文昌了、阿C会弹哆来咪了、学校喊楼了、校考过了、考试进步了……

简单的接送,时光流淌中满载快乐与幸福。幸福如此简单,它随处藏在我们的生活中。或许,我们缺少的不是幸福,是缺乏感悟幸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