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严婆田村的严慈宫。

□ 范晓莲 文/图

长汀县南山镇，有个神奇的古村落。这个村子，山水秀美，民风淳朴，连名字也与众不同，叫严婆田。在这里，延续着一种独特的女性尊崇文化——严婆信俗文化。

关于严婆的传说很多，且大多带着神秘色彩。比如：严婆其实是该村外来青年林友成的两位夫人——涂兰馨、杨金珠的合祀化身，因同心诫勉、严律兴家、厚德高仪而受人崇拜；再比如，严婆出生时伴有兰香，自幼得观音、何仙姑点化，身怀灵异。成家后，严婆持家有道，教子有方，助丈夫振兴家业，从而声名远扬。还有，受土地之托，在樟树神母的协助下，教戒引导其冥顽弟子，并取出王母为镇服南蛮而遗留的金簪，化剑指天，引动雷电暴雨，冲河九曲，终使冥顽弟子幡然醒悟，赢得八方同尊……后人建“严福庵”供奉祭祀，以弘女性律严之尊及客家守义之范。“严婆田”的村名即由此而来。

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的严福庵，迄今已有近500年历史。走进严福庵，但见严婆玉神（又称严慈夫人）面容安详，圆润饱满。她端坐神位，一手拿着引慧书（观音所赐），一手持指天剑（王母金簪所化）。书象征文，剑象征武，意思是教育丈夫和儿女要文武双全。严婆玉神的上方高悬一块牌匾，上书“女仪万方”，两边有堂联“两手执书剑崇文示武，一心建家园教子相夫”。严婆留下的家风家训内容丰富、特色鲜明，其中包括故事传说警示、经文念诵教导、处世箴言诫勉、匾额楹联激励、歌谣童真指引、日常节仪体现等，可诵可唱，可演可观。如，《严婆教化“六三”经》，其主要内容有“三尊”（尊天、尊国、尊家）、“三重”（重母、重妻、重女）、“三严”（ 严教、严行、严省）、“三勤”（勤善、勤劳、勤进）、“三守”（守义、守礼、守成）、“三弃”（弃恶、弃非、弃伪）……至今仍有其积极意义。

在传统观念里，总认为“夫为妻纲”，老公才是一家之主，老婆要听老公的话。即便老公吃喝嫖赌，老婆也只能劝，不能管，否则就是不贤惠，遭人闲话，甚至被讥为“母老虎”“歪布娘”。但严婆田人不这么想，在这里，老婆对丈夫严格不仅不会被嫌弃，反而会受到尊敬。他们认为，老婆严格是丈夫和家庭的福气。严婆田人把娶妻称为“讨老婆”，把新过门的媳妇叫作“新胚”（又称“新婢”），意思是要把新媳妇当作胚芽一样珍惜。严婆训诫中便有这样的内容：“严婆严婆，没婆没着落，莫嫌严婆严，肇始严婆田，听句严婆言，根深叶茂万万年！”

严婆田是远近闻名的“草鞋之乡”。严婆告诫村民，好男儿志在四方。于是，男人们纷纷走出家门闯天下。女人们则采来蒿草，层层编织成轻便耐穿的草鞋。严婆田的人只要穿上这种草鞋，不管走到哪儿，都不会忘了回家的路。因此，人们把这种草鞋叫作“严婆草鞋”，又名“归心草鞋”。村里流传着一首民谣：“草鞋长，草鞋短，草鞋本是一重秆（稻草）。一重秆子样般着（怎样穿），脚子勤勤问严婆。严婆送你三滴汗，滴入草鞋化软砖，软砖贴脚走四方，路平荆软百业旺。”这种不怕锐石和荆棘的“归心草鞋”，总能引发严婆田人浓浓的思亲情怀。

除了严婆草鞋，这里还有一桌有名的“香丝菜”。香丝菜注重盐味，有盐有味，寓意有严有威。要是谁家儿女没教育好，人们就说“是不是父母让你吃的盐太少？”所谓“香丝菜”，其实就是各种农家菜，配上萝卜丝、笋丝、豆芽丝或肉丝等辅料，摆成各种造型。因“香丝”与“相思”“乡思”谐音，所以，香丝菜不仅寓意有情人互相思念，还寓意游子走得再远也会想起家乡。那些菜名也很有特色，比如：珍珠丸叫“香丝油圆”，谐音是“相思有缘”。倘若男方到女方家相亲时，女方煮出这道菜，那基本上算是答应亲事了。还有一道“香丝卷帘”，寓意“相思眷恋”。这两道菜要是一块儿上，定是宾主尽欢。若女方还要再考虑一下，就会煮一道“香丝米茶”，意思是“相思你猜”……

对于客家人来说，酒菜是不分家的。严婆田不仅菜肴别具特色，酒也不同寻常。客家人上的酒，一般盛在锡壶里。而严婆田人却不一样，他们把酒分别盛在竹筒和酒壶里。用竹筒盛的叫“竹（祝）酒”，用锡壶盛的叫“壶酒”。两种酒同上，合称“竹壶（祝福）酒”。

村里有座“同心桥”，架于九曲溪之上，其名源自严婆教化中的男女相携，永结同心。村口有棵老荷树，人们称其为“荷树母亲”。相传，这是何仙姑封的十二神树之一。十二神树分管严婆田的十二种事物，比如樟树分管教育，荷树分管婚姻和生子……还留下一首《十二神树歌》：“荷（和）婚生，桂（贵）有根，樟树喂哩（母亲）教子孙，棕栗桃李柿桔蓉，凤仪节高满乡村。”当地人若要求婚姻、求生子，就到“荷树母亲”前焚香礼拜，虔诚祈祷。据说，当年严婆和她丈夫能结成姻缘，就是这棵老荷树撮合的。

严婆崇拜，以严为律，以婆为尊。在严婆田，女性的社会地位相对较高，实属难能可贵。

严婆田是一个处处体现女性慈恩的村落，走近她，你便会感悟天地之本真，人生之真谛，便会被客家人“敦厚雍慈、自律奋发、男女互尊、家国担当”的优良传统所感染。逡巡于九曲溪畔，浮躁的内心渐渐安宁，我们仿佛听见严婆面带威仪，徐徐吟诵：

“做人要勤正，做官要廉明，做事要顺天！”

“天地有四季，风浪显豪气，身前身后思，做人做名誉。”

“做得起人，担得起事，顾得起家，对得起国。”

……

她的声音穿越辽远时空，萦绕于我们耳畔，叩问着每个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