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廖必任

阳历的四月天,乡村的孩子在周末依然还是要去放牛的,那时的农事,牛是宝物,侍牛是孩子的特别家务,正如在课堂须把作业完成。乡村的孩子也是个宝物,不如城里的孩子有“洋”玩具,找乐得自找自制,父母农事忙,没空逗你玩,只好牵着牛。牛往山上一放,玩性就来,掏鸟窝、熏地瓜、打泥团仗、山塘游泳、采野花、找蘑菇……

我们家山野开的花很多,小时候印象深的除映山红、鸡头囊花外,就数四月天开在山上、路边、水塘边的栀子花了。栀子花花状如轮且厚实耐磨,小时候栀子花就当“水车”使了。将栀子花摘下,抽去芯,以火草秆穿过花之中空,在涓流两边各搭个支架,用火草秆穿好的栀子花放在支架当中,花轮便在水流冲击下滴溜溜地转起来,还有水花溅起。放牛伙伴嘻嘻哈哈目不转睛地观赏着,直到有大人呼叫说放的牛出来吃人家庄稼了,才恋恋不舍地放弃。

人总是要长大的,童年童趣却不忘。上城工作了,在长汀朝斗岩旁有了个小筑,有门楼、前院、中堂、后院,是栋没有遗漏客家元素的房子。我试图把记忆搬到庭院落户,院落里种了爬墙虎、山茶花、铁树、富贵籽、山兰、罗汉松、蔷薇、火草、映山红、桂花、茉莉花、细竹……我依然释怀不了院中西侧栽种的栀子花。书典中载,栀子花,又名黄栀子,叶色四季常绿,花芳香,是重要的庭院观赏植物、优良的芳香花卉。栀子花的白不是乞求硫熏的白,不是企图压膜的光,那是素面朝天凡夫俗子的女儿白。她的香是不炫的,不是那种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十里外就想耀眼让人闻到香的捷足先登的香,她是暗香浮动的香。她的香需要深入地细细地品尝,屏住呼吸长长叹一口气地闻,闻到深处体会清香淡香甜香酥香,她是那种让人浮想联翩、刻骨铭心、沁人心脾、欲罢不能的香,正如嚼一物,乍看不咋地,越嚼越回长的那种,也正如那次你进入客家山乡,见到的穿着土布蓝不怎么吭声的那位,当你歇下来憨笑中轻轻地对你说声“不客气,慢慢吃”的那种对家人一样温馨、朴实、真情招呼的糯香。

今年的栀子花,依然在风雨来临之际陆续地绽放。我有心数了一下,前后有七朵,开放间因难忘其香,出门要闻,回家要闻,白天闻、晚上闻,香如故,念不忘。栀子花是开得匆忙的花,宛若错入董郎家的七仙女。想挽留她的香容,便拿起手机拍个不停,欲美化出牡丹的华贵、芍药的含情、芙蓉的典雅、茉莉的皎洁、荷花的水韵,留作存念。“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的《海棠》正是对栀子花情结的写照。历来爱恨是折腾人的愫,犹如上了虚火让人辗转难眠,过电影式的在念想中晕沉,纵使那人那事那物并不完美。

四月洒梅天,雨是招人轻骂的,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给了你滋润又想着阳光明媚,栀子花是不在乎四月天的,迎着风雨大大咧咧地开,这是初心也是使命,不在艳丽而在芳馨。栀子花就在风雨摇曳中绽放。第二天,花就开始变淡黄了,第三天衬些灰斑,第四天开始便陆续落地了。落地的栀子花拾起来闻一闻,余香不绝,淡淡的伤怀中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在念想中等待明年的归来。正所谓“一年一度院墙绿,朝阳栀子恐后开;本是咿呀吮指娃,已成诵诗玉女童”,人生啊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