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蜀葵


刘中华

前个周末,装窗帘经过芦竹路段。骑车慢行,沿途路边,白色的栀子花、益母草和小野菊,黄色的双荚决明,深红硕大的美人蕉,紫白娇艳的紫云英,或簇簇丛丛或星星点点地,随处可见,可是,这些都没有让我停车欣赏的欲望。

续行须臾,突然,路右人家水泥坪外的小水沟边,一株繁茂硕大的蜀葵花在我眼前摇曳多姿地跳动着,在微风的轻拂下做出欢快的舞蹈,很像是欢迎我这路人下车去欣赏她。我被她的热情打动了,就像看到妙龄的女子,不,妙龄的女子,你是不便见面时多看几眼的。我,在蜀葵花火辣辣的热情下,刹车停车,过来欣赏。

阔大的水泥坪,那是蜀葵花仙表演的大舞台,蜀葵花始终立在舞台最前沿,招摇彰显其青春的美态。她,在反驳白居易:谁说人间四月芳菲尽?我,难道不是芳菲吗?

这株蜀葵的花都朵大洁白,但洁白中微微地透出一丝淡淡的粉,犹如淡妆贵妃,风姿绰约。这些花朵盛开在枝腰以上,有点像牵牛花(喇叭花)的开口。以前,我所看到的蜀葵,多是粉红色的,今天这株的硕大洁白,亮瞎了我的眼,奇异了我的心,停住了我的车,牵引了我的魂。

这株的旁侧,还有一株较小的蜀葵,我想是大株的配角。因为有了小株,大株才不寂寞。

春光虽已过,雨晴恣意开。水泥坪内的人家,门户紧锁。我不知道这蜀葵是这户人家种植的,还是野生的。两株蜀葵,那摇动的枝叶,飘动的花瓣,分明是迎宾小姐,笑容可掬地对着过往的行人说“请”。然而,车辆疾驰来往、行人脚步匆匆,除了我,没人会理会蜀葵美丽的舞姿,没人来欣赏这大自然最绝色的风景。

蜀葵,风来,你加快摇动,毫不疲惫地随风摇动,直到有一枝终于折倒在地,却依然匍匐,坚韧地摇摆。雨来,你沐浴湿润,令酥油般的雨水肆意击打,花瓣却紧连于枝上,决不被吹脱掉落。骄阳暴晒,你挺立坚持,因为你相信,风会来临令你爽,夜会来临令你凉。

近山传来鹧鸪声声,几只小鸟从树间飞来,见我在场,又快捷地飞上屋顶,探头探脑地打量着我,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我的身份与目的,随后,“叽哟啾,叽哟啾”地卖弄出婉转的歌喉,挑战般地应和着鹧鸪那单调的“咕咕”声。我无心去担任鹧鸪与小鸟赛歌的评委。我只在意眼前翩飞的白蝶,它们或单或双地穿梭于蜀葵的花叶间,我想白蝶是特别爱美的精灵,不然,为何总在花间翩跹,不去树上避荫,而蜜蜂周旋于花间的目的仅是为采蜜,蝴蝶,虽然为了生存也吸取少许花蜜,却主要也为喜欢欣赏花儿的美丽。大自然万物,都是天造地设的,蜂为酿蜜,蝶为赏花,一重物质,一重精神,都是造物主最好的安排。

夜幕降临,月出东山,徘徊于斗牛之间,升腾于树梢之上,带着群星,以如水的柔光,遍抚蜀葵的花叶。没有风,没有来往车辆的嘈杂声,没有鸟儿的赛歌声,而唧唧的草虫声,是夜色的催眠曲,蜀葵睡了,安然地睡了,也许梦见蝶儿的耳语,也许梦见蜜蜂的嗡嗡,而今晚,是否也能梦见我这白天来欣赏你的俗客,梦见我那痴迷地在你身边流连的身影?这时,我想起不久前看的老电影《秋翁遇仙记》:秋翁的种花、爱花,感动了牡丹仙子,花仙为秋翁铲除了恶霸,还给秋翁美丽的花园。我也被秋翁那善良的品格、爱花的痴迷深深感动,我落泪了。

而这天,我幸运地偶遇了蜀葵,她,不是席慕蓉诗中那棵开花的树,虽然也许,为了让我遇见你,你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你长在我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你前世的盼望。而当我走近时,我在细听你那颤抖的叶,我知道那是你等待的热情,我来了,凝视欣赏你那朵朵的花瓣,那散发出的淡淡花香,分明是久待知音的释放与赠予。我感恩蜀葵的深情,就像蜀葵感谢我的赏识。我没有采下一朵蜀葵花,因为我觉得:有缘,相遇相知了就好,何必一定要拥有呢?

陆游曾说“花如解笑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在我以为,这大诗人是俗人之解。“花解笑石能言”,虽非现实,毕竟是多了几分浪漫与想象,人有美好的想象,生活,不是更加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