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德添

祝福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绚丽绽放，喜庆的爆竹也已“噼噼啪啪”燃放了两回。

头一回是迎接以母舅李大东为代表的大外的到来。第二回是欢迎红红的娘家，也就是小外。

大家发现，红红的父亲，也就是公爹没来，代替他的是他的孙子毛毛。这就派生了一个难题：谁坐第一桌的上座？今天红红的胖小子满月，偌大的客厅里摆了十来桌满月宴。在这个深山小村子，按习俗，首桌首席就该是公爹坐才行，可现在公爹没来，安排个小不点毛毛去坐，怕是不妥当。

负责安排座次的白胡子族长和另两位长辈觉得有些难办。问毛毛是否愿意坐第二桌的首席，毛毛坚决不同意，小嘴叭叭叭：“我爷爷很快就会赶来的，他现在正接一位叔叔。他让我为他占住最尊贵的位子。”

回头同李大东商量，李大东黑着张本来就够黑的脸，说：“都说是大外比小外更大，怎么说今天也是我外甥的儿子做满月，我坐个第一席上座，也不为过吧。再说了，在外头我怎么说也大小算是个老板。如果今天公爹来了，那我二话不说就坐第二桌去了。可现在公爹没来，那我是不可能让一个胎毛都还没褪干净的小屁孩的。”

再有十五分钟，就是正午开席时间了，可第一桌首席都没安排好，这怎么行？三位长辈更为难了，他们再跟李大东商量，让他大人有大量，别跟那小孩子计较。

李大东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不是计较不计较的肚量问题，而是原则和气节的问题。

族长提出个方案，说那你大东大舅和毛毛都坐第一桌的上座，行不行？

李大东说：“那也还有个大小之分。在我们这里，左为尊，我坐上座左位吧。”主家一众长辈一番商议，族长发话，就按李大东说的办。

于是李大东坐上座左位，毛毛坐右位。毛毛没完成他爷爷交代的任务，屈居第二，耷拉着脸，嘟着个小嘴很不高兴。李大东见状心中也不是很痛快，估摸着离正式开席还有近十分钟，他就起身无聊地踱到大厅外。

门前还有人在三三两两地闲聊，忽然大伙儿都动身朝着路口迎去。李大东瞄了一眼，知道是公爹还真赶来了。

自己没来，却还让孙子帮他占上座，也太不地道了。李大东对这个公爹颇不以为然，他低头看手机，装作没看见公爹。但公爹却走了过来，还跟他说：“大舅怎么也出来迎我，您太客气了！”这公爹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李大东哼了一鼻子，斜睨他一眼，却一下发现公爹身旁并排走着一高大壮实的年轻人。

“怎么是你，我的救命恩人？”李大东走上前去。

年轻人笑问：“你是哪位？”

“前年的一个晚上，三个歹徒拦路抢劫，还给了我后脑勺一棒，是你三下五除二就打败了他们，把这些坏家伙交给了巡警。”

“见义勇为，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军人的职责所在！”

“原来你们有这缘分！”公爹指指年轻人和李大东，又惊又喜。

大家一番交谈，这才明白过来：那年轻人叫肖劲松，是公爹老同学的孩子。他是个军人，在部队任排长职，前两年救李大东那回，是恰好回武平老家探亲。今年刚转业到地方，对客家民俗风情很感兴趣，所以他父亲就拜托老同学，也就是公爹安排他实地体验一番。

一群人簇拥着肖劲松进客厅里去。

一见爷爷来了，毛毛迈开小短腿上前来，指着李大东告起状来：“爷爷，最尊贵的上座，被他给占走了，我这个是第二尊贵的。”公爹笑了：“没事没事，次席也好。”他解释道，“我让孙子占的上座，就是为我这侄子占的。”他把肖劲松往上座右位上让。李大东的脸热了起来，黑脸膛透出了一抹红，忙把肖劲松往上座左位拉：

“肖排长，大恩人，这里坐。”

年轻人有些拘谨地笑道：“不行，我得尊重咱当地习俗。——我不坐上座，更不坐左位。”

众人看向族长。族长捋着白胡子，笑道：“咱们的子弟兵不能坐最尊之位，谁有资格坐啊？”

年轻人被几双手按在第一桌上座左位。接着爆竹大作，族长长声喊道：“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