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章

粽叶飘香，艾草摇曳，又是一年端午至。站在老屋门前，望着门框上随风轻摆的艾蒲，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奶奶佝偻着背，踮起脚尖，将一束带着晨露的艾蒲仔细挂好的身影。可回过神来，才惊觉奶奶离开我，已有三十个春秋。

儿时的我，是村里出了名的“喽罗鬼”。爬树掏鸟窝，把新做的衣裳扯得满是破洞；下河摸鱼，浑身沾满泥浆还乐此不疲；甚至带着小伙伴偷偷去捅马蜂窝，结果被追得满村跑，脸上、手上被蜇出一个个大包。每次闯了祸，母亲总是气得火冒三丈，抄起扫帚就要打我，有时还下狠劲抓住我，拧我的大腿，致使我直喊娘。那时候，奶奶就是我的“救星”。她总是第一时间从厨房或菜园里赶来，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像一只护雏的老母鸡。“孩子还小，懂什么！要打打我好了！”她用那略带颤抖却坚定的声音喝止母亲，然后转身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记得有一次，我和邻居家的孩子因为争抢弹弓，失手把他家的窗玻璃打碎了。母亲得知后，怒不可遏，抄起棍子就追着我满院子跑。我吓得大哭，拼了命地往奶奶屋里躲。奶奶急忙关上门，把我护在身后，任母亲在门外大声斥责。等母亲气消了些，奶奶才拉着我走到母亲面前，让我低头认错。“做错了事，就得改。”奶奶轻声对我说，声音里没有一丝责备，却让我羞愧地红了眼眶。在奶奶的教导下，我跟着她去邻居家赔礼道歉，还把自己最心爱的玻璃球送给了人家，这事才算平息。从那以后，我渐渐收敛了性子，不再像从前那样调皮捣蛋。

端午，是我和奶奶最快乐的时光。天还没亮，奶奶就会轻轻唤醒我，带着我去河边采艾蒲。清晨的河边，薄雾弥漫，艾草和菖蒲散发着清新的香气。奶奶一边采，一边念叨：“端午插艾蒲，百邪都莫入。”她会仔细挑选那些叶片饱满、香气浓郁的艾蒲，用红绳扎成一束束。回到家，她踩着小板凳，把艾蒲挂在门框上，还不忘在我和弟弟的衣襟上别上一小枝，说是可以辟邪驱瘟。

包粽子更是奶奶的拿手绝活。她早早地泡好糯米，洗净粽叶，备好红枣和蜜饯。我总是搬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有模有样地学包粽子。可我包的粽子不是漏米，就是形状歪歪扭扭，奶奶却从不嫌弃，还笑着说：“我家娃包的粽子最特别！”粽子煮熟后，满屋子都是香甜的味道。奶奶总会先挑出一个最大、最饱满的粽子给我，看着我吃得满嘴都是糯米，她的脸上就会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如今，奶奶早已不在了，但每到端午，我依然会在门框上挂上艾蒲，学着奶奶的样子包粽子。那一缕缕艾蒲香，一个个香甜的粽子，都承载着我对奶奶无尽的思念。在这艾蒲摇曳的端午，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回到了奶奶温暖的怀抱中，听她轻声诉说着那些温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