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茶


童兰秀

我一点都不懂茶,喝茶也是刘姥姥的“牛饮”,但我对茶是有情结的。

83年大洪水后,我寄居在外婆家。外婆有一片茶山,每次摘茶,外婆都舍不得留我一个在家。她总是早早地煮好一包花生,带上我,一早就去茶山了。花生有水煮的,也有在大灶头上烤香的,吃着都让人回味。

我五岁的时候,外婆打红霉素致聋。她会唇语,和她说话的人都变得温柔。茶山上的她,总时不时停下来看坐在树荫下吃花生的我。我一直还记得那个场景:我举着花生对着外婆,外婆双手抓着茶叶,温和地笑着,看着我,摇头......

外婆离我而去已经很久了,但爸爸每次会说起外婆的茶。妈妈也在家门口种了几株茶树,学着制茶。妈妈牌的茶叶很香,爸爸总是把炒好的茶小心地放在热水壶的瓶胆内,一点点品的时候,还会说起外婆的茶。可命途多舛的外婆,离我的梦境也很久了!昨晚居然梦见了她,在我热泪盈眶的时候!

再有,就是先生的姑父,临终前给我们每人一小包他做的茶,说我们都喜欢。每次开冰箱门,看着那红色塑料袋包裹的茶叶,我就想着,这是给我们一种怎样的念想呀!

如今,我在福鼎的大荒上灌茶。

福鼎太姥山的绿雪芽,从神话故事中走出,人人熟悉。我也曾震撼过永福一个茶厂的制作流水线,我以为当时我会形成文字,但是我没有。今天,我只是坐在电脑前,回想我的问茶。

“天下白茶源太姥,森林荒野在大荒”,我们一行人用整个下午的时间,从大荒酒店出发,坐车去全国唯一福鼎老茶树群落核心保护区去茶疗。路程不是很远,但没有硬化的山路尘土喧嚣,司机的车也开得极为凶悍。同事们笑说,这茶一定要远离世俗远离尘嚣,所以能理解这路的崎岖颠簸。

所谓的茶疗因大师的失约而终结,很多人扫兴而归。而我,却在品茶中印证了“一片瓦”中所闻。

在太姥山景区摆摊的福鼎白茶大多是手工制作的。

古法制茶基本都是用“笨办法”追求极致。且不说他们是如何用落叶堆肥,生态除虫的,单从登梯采摘开始,就已经是极度困难了。

大荒山上的老茶树很高,有的高达两米上,需登梯采摘。如果批量采摘,可能每天可以采50斤茶青,但择优甄选,每天采摘不足5斤。采摘后的茶青,要有一个日晒萎凋再碳焙养茶的过程,这个极为关键。萎凋就是让茶青慢慢地失去水分。萎凋的过程,总会让人想起李清照、鱼玄机等人。她们走出闺阁,生命在动荡中凋萎,而才能却在历史中沉淀,愈发香甜,一如茶。

碳焙是提香的关键所在,想来这度也是很难把握的。碳焙好的茶叶就得养了,所谓养,就是将密封好的茶叶放一个干爽的地方存放,时间越久,茶越香。

太姥山景区的白茶,全都是煮的,和煮凉茶一样。好的茶,却是泡的。泡茶很讲究,先要将茶具用开水温热,放茶叶摇香,闻香,然后用煮至100度开水冲泡,第一杯挂壁留香,第二杯圆润香甜,第三杯已感觉岁月沉淀,荒野留香。

在鸿雪洞,看完铜殿和绿雪芽,我去喝白茶。她们笑说白茶就是白喝的意思。茶摊的老板以为我是个大买家,暗地和我分享她爸爸种的银针。她的茶被我喝个遍,却连一单买卖都没做出,但她依然很开心。她的指甲缝里还有摘茶时的泥垢,她始终保持热情,她总是自豪地说:“这是我爸爸种的!这是我爸爸种的!”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这些人笃守大荒,传承茶道,让每一口茶都饱含深情,让每个笑容都对得起“鸿雪洞”三个字。而她的“我爸爸......”“我爸爸......”就是不说任何话,也是给人无尽的向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