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
刘小飞 绘
■ 巫庆明
公路上,一辆班车颠簸驶向县城。
车上,坐着从中心小学调山区“完小”代校务,寒假结束提前一天返校的我。到站,下午两点过,欲买票到姑田,窗口里面说:“没票!”“站票有吗?”“无,明后两天的票全部卖完。”当时,交通不便,车少,过路班车都满座。70里路程,走路去!
说走就走,几个年轻后生,迈开双脚沿着国道行走,至金鸡岭下,一瓶白酒,每人二两 ,配饼干。此岭高且长,上下各十里。公路九曲十八弯 ,走石砌小道更近。
下岭,到李屋小学,学长煮了半锅面条,呼呼啦啦,吃个大饱,烫了脚,倒头便睡。次日,用双脚丈量剩余路程。到镇上,他们各回附近学校报到。坐班车、走路各70里,我还得再走50里羊肠小道。从家到校,两天,路程190里。
第二天,元宵。傍晚,在上坪单人校做好报名工作的芳长前来邀我到他家过节。
在山区教书,要练脚力。上坡、下坡、平路,又10余里到达他家牛坑。芳长爱人,与我外村同姓。因姓氏人少,像亲人似的,格外亲热。天上掉下个本家弟弟,让她高兴万分,双手捧上一碗冰糖红枣水,一只筷子,筷子用来搅碗里糖水,使之均匀,这是姑田人对来客的礼节。接着,麻利地炒出几个拿手菜,有青有红,香味扑鼻。芳长提酒壶筛酒,鞭炮声起,开席。
门外,天气骤冷;室内,热气腾腾。芳长叫来在村里当赤脚医生的哥哥芳林和几个同村朋友,作陪敬酒,一碗老酒下肚,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偶尔喝一点酒的本家姐,也敬我一大碗。一会儿,她满脸通红,话也多了。学生家长听说我到来,提上一壶酒,炒了一盘菜,也前来敬酒。山里人好客、豪爽,盛情难却,豪饮数碗,走路不平也。
芳长一家热情款待,让我忘记这是在外地过节,感觉与家里无异。半夜,山风呼啸,寒气逼人,住在生产队仓库的我醒来,张开惺忪的眼睛,陌生地方,他乡过节。此时的家乡,游龙游灯闹元宵,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观戏人群还未散,入灯(丁)人家还在喝酒猜拳......
有时想,人家对我这么好,我又帮了人家什么?后来,我这绿豆大的“官”,去学区建议,把他调整到离他家更近的学校任教,免去他每天来回步行15里上班教书之苦。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一年后,我调任他乡。一年半时间,与这里的山山水水和纯朴的人民结下情缘。我握着前来送行的芳长手,望着肚子有点微隆的他妻,说:“等你们做‘响’爸妈时,我回来喝酒,坐上座,抬鸡腿。”“好,好!”夫妇俩连说。
时光漫漫,岁月悠悠。路长山高,未曾回去。几欲拜访,没有成行。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茫茫人海,相识是缘,人虽走,情要留,彼此珍惜。“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如今,我们都上了一定年纪,岁数越多,越怕走路,年轻时的干劲少了,挂念多了。珍藏一知己,留下一回忆,46年来,每每正月十五,便想起那年元宵节......芳长,方长,去日过去,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