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仙草冻


□ 林东祥

上世纪70年代的夏天,是集体化生产劳动最集中最艰苦的阶段,我当时在上小学和初中,“双抢”(即“抢收和抢种”)是那时最流行的词汇,学生老师正常放假两个月,连机关干部也有半个月的“农忙假”,来帮助家属劳动以支援农业生产。

天上骄阳似火,田园金色耀眼。到处热气腾腾,收稻插秧正忙。大集体中强度最大,动员能力最强和考验社员劳动成果最有效的时节就是这个盛夏的两个月(农历六、 七月),早稻的收获占生产队一年总收获的七成,而短时间内收稻、晾晒、入仓和交公粮,以及培秧、插秧,施肥和田管,生产队长就是总指挥,他要事无巨细地操劳,精打细算地筹谋,严丝合缝地派工。百十号人的温饱系于一肩,铁打身躯,超强精力,可谓是社员的主心骨,生产经营的排头兵。

我当时10来岁,虽然不是社员,不要参加大集体的劳动,但也是有“重担”要挑的,跟在收获的稻田后面“牧鸭”,一个夏天下来,两笼鸭从挑起来轻飘飘到压得肩膀生痛,最后只能放下鸭笼,一根竹竿在手,引得肥鸭进山坑,走水道,踏禾田,寻秆草。

农事繁忙,劳心费力,家庭重担促使父母亲,既不耽误生产队劳动,又要想方设法增加家庭收入。他们遍找野生仙草,收割后备用,在寨背墟的前一晚上,我在灶膛塞柴火,仙草在大锅的热水中煎熬,父母在闷热的厨房中煎熬,至少熬至3个多小时,锅中之水已成墨色浓汤,里外也已草香扑鼻,双亲急忙把仙草水舀到大水缸中,按比例加入淀粉,加盖,夜已深,疲累的一家人终于可以进入梦乡了。

明早,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一缸水变成了油亮亮的胶冻。把胶冻分装在水桶中,带上蜂蜜水和白糖,马上要赶到3里外的墟场的麻竹丛下,那丛竹是墟市最阴凉之处,背向溪河,清风习习,面前是一条通往墟坝的宽大台阶,故而人流最集中,是支小摊最好的位置,而中午是墟市的黄金时节,人们一般要上午收工后才去,酷热难当,我家的仙草冻最受欢迎,加白糖的3分一碗,加蜂蜜的则5分,一般都能空桶而归。囊中一把角票分币,若有一两张红色的一元票,已是超过收入计划的了。

有时去时太阳当空,而后刮风下雨或者阴天,仙草冻滞销了,剩下大半,心中虽然不快,但平时舍不得吃的仙草冻一家人可以放开吃了,当然我们不加糖,用另外一种吃法,放锅中煮熟,加油盐葱,则又香又嫩,入喉润滑,胜过豆腐滋味。

神奇的仙草冻摊,是我的童年夏天中永难磨灭的记忆。它是父母勤劳的产物,也是家庭增加收入的微薄希望,它托起了那个艰苦的岁月不至于无望而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