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湖之冬

刘小飞 画
□ 曹燮
石门湖的冬天要比前三季来得安静。由于气温骤降,少了虫豸的低吟浅唱,连平时爱热闹的山雀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冬雨停歇后,山林里空气特别清心。漫步林中,能闻到各种草木清气,以及那种冬天特别的味道。
清晨,远山还被云雾包裹着。这时到湖边走走,欣赏山色空蒙、湖光潋滟之景,着实是件让人舒心之事。细心观察自然物象,难免让人触景伤怀,心生感叹:人生一世,亦如草木一秋。浮生若梦,转瞬已是知天命之年。内心如能顺乎自然,明了悟道,定能洞明世事、了然于胸。
冬雨过后,道旁银杏树已由绿变黄,桂花被雨点打落,山路显得特别干净。数片没有红透的乌桕叶飘落在地上,它纤尘不染,宛如沐浴过一般。行走在湿滑的林荫道上,山风在头顶上簌簌作响。踩在青砖路面上行走,见绿苔从砖隙间冒出。松针明显比夏天少了,如同老年人的发丝,稀稀疏疏地搭在脑门上。针叶在晨风吹拂下往下掉,悄无声息地落在草丛或路面,时间长了,便堆积得厚厚的一层,像一张黄色的毛毯。针叶有时也飘落在湖里,然后安静地浮在水面。松针动作轻盈地翻转着,旋即轻飘飘地落下。风把针叶吹到木栈道旁的湖边,松针紧挨在一起,连成一大片,静静地漂浮在水面。
临湖入口处有一间灰瓦房吸引了我。在九棵魁梧马尾松的簇拥下,瓦房孤独地默立着。多年来堆积了厚厚的针叶把瓦沟填满,堆积多时高过瓦沟,连镇瓦砖也被覆盖住了,整个房顶就像松针编织成的毯子。松针不易褪色,始终能保持着黄褐色。那房子就像古代的茅屋,透出一种荒凉和古意,同时也显出一种浪漫的诗意。山径旁,有一座琉璃瓦盖的长亭,绿色琉璃瓦也被松针覆盖。由于上空的松树特别高大,在厚厚针叶堆积处,竟长出杂草和小灌木,此时,它们依然绿得可人。偶尔一两只松鼠从树枝上窜下,在屋顶上打闹嬉戏,受惊后跃进了眼前那片阔叶林中。
我喜欢路边一片阔叶林,每次路过我都要驻足观望。它们并肩生长,树干齐刷刷地朝空中伸展,高低错落、宾主相参,透出积极向上之美。三五株树叶快落尽的杂树,它们聚集在一块缓坡上,那粗壮主杆和细密枝丫,远看像倪高士笔底之疏林。临湖成排的梅树虬枝盘曲,主杆和纤枝均呈现出Y字形。如果缩小些,仿佛都能做成弹弓架子。梅叶仍是青翠,主杆则因为淋过雨而呈现出黑色,不仅梅花绽放时美,树姿更加妙不可言。每当看到它疏影横斜的样貌,就会联想到身姿袅娜、举止优雅而有韵味的美人。待到严冬傲霜怒放时,另有一番铮铮铁骨,充满阳刚之气。临湖处,有些松树并不直立挺拔,而是斜探出湖面,背阳处因潮湿而长出近乎铜绿般色泽,给人一种幽深厚重的质感。另一棵松树呈45度斜伸向湖面,与倒影构成直角状,平时,我并没有觉察到。这时,湖边山林呈现出与前三季不同之色彩,那种绚丽调子适宜画成油画。它们仿佛只在林风眠的油画里见过。
最吸引人的是湖对面那株青枫。前几天,它还是黄色,如今已满树鲜红,像一树火焰在燃烧。它映在蓝色湖面,显得十分绚丽耀眼。它背后还有另一棵青枫,则呈现出浅黄色。路边爬山虎叶片也呈现出红色,但那种铁锈红并不漂亮。湖心靠老君岩一侧缓坡上,乌桕树如喝醉酒一样满脸通红。远处湖中心,在一块横亘出水面的巨大山岩上,两株艳丽的红枫仿佛静立水中,它们映衬在深蓝湖水中,那种无与伦比的惊艳,吸引了无数游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