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忆儿时采菇梦


□ 吕洪荣

8月底,应上杭庐丰战友的相邀,我重新体验了一次儿时采摘红菇的乐趣。

黑色的夜幕下,我背着15公斤重的摄影包和4瓶矿泉水、压缩饼干等,打着手电筒,跟随战友家属从庐丰畲族乡扶洋村出发,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攀爬,来到了一个地名叫铁峰岭的山上。

到达山顶,已然感觉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我靠在一棵古老的松树下,静静地享受着悠悠的秋风、清新的空气,那种遗失了好久的感觉,开始唤醒我寂静的心扉,就这样如梦如幻的意境,勾起了孩提时我跟着母亲上山采摘红菇的诸多回忆。

故乡位于闽西群山苍翠、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中。千百年来,成片成片的绿色植物层层叠叠地覆盖着周边的山峦,秋风吹过,阵阵松涛声在古松水杉的渲染下让人心灵净化,神清气爽。故乡的土壤肥沃,每到中秋前夕,只要遇到头天下午下雨,第二天山上准会有红菇及其他的菌类生长。

上山采摘红菇是一件体力活,一般情况下天还没亮就得上山,路途稍远的地方凌晨两三点就得动身,多数人在天亮前采好红菇回家。

记得上小学时,我特别期待跟随母亲上山采摘红菇。凌晨,尚在熟睡的我被母亲连拖带拽地从床上抓起。草草吃完母亲做的早点,我们便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晨露上山。

采摘红菇,每个乡亲均有不同的采摘路数。虽然在去的路上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偶尔还会说上几句话,但临近采摘点,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站在原地,借口等人,一旦大伙远离了她的视线,她便一溜烟地消失在山涧,你无从知晓她的具体采摘点。而母亲采摘红菇的点有两处——石马崎和园子坪。

石马崎位于上杭太拔与溪口交界的崇山峻岭中。从家里出发,行走近2个小时的崎岖山道才能到达目的地。每次跟着母亲去,她都有固定的采摘路线,母亲对采摘红菇的路线记忆超过常人。一旦到了采摘点,她能准确定位以往红菇生长的具体位置。由于红菇生长在阔叶林与松树混杂的丛林中,采摘红菇并非每次都能有所收获,有时一个早上下来,也只能摘三四朵。每当遇到只能采摘到几朵红菇时,母亲便会立马放弃去过的点,次日选择另一个采摘点。

红菇分好几种。记得第一次跟着母亲上山,一见到那里长了那么多红菇,便不分青红皂白全部采摘下来,不一会就采了满满一竹篮。

等到和母亲相遇,正想邀功,期待得到母亲表扬时,没想到母亲说我摘的是一种有微毒的假红菇,其中只有十来朵是真正的红菇。原来,采摘红菇还有这么多学问。

红菇是一种珍稀野生菌类,只生长在深山老林壳斗科树下的腐质层中,其生长期受当年气候和温度的影响,对生长条件要求极为苛刻。由于红菇生长点相对固定,往年在某个地方采摘过红菇,只要再次来到这里,一般都会有所收获。

母亲告诉我,采摘红菇要有耐心,不能期望值太高,要顺其自然,遇到了就采,没有也不要心焦意乱。采摘时要注意观察红菇伞盖下的菌褶,真红菇的菌褶较厚,伞盖顶部中间呈深红或暗紫色,比伞盖四周的颜色略深一些。假红菇的菇脚拨开后里面呈白色和空心,吃多了会中毒。

母亲的另一个采摘点在山高林茂的太(拔)大(地)交界处的园子坪,这里蜿蜒起伏的山脉,丰盈充沛的雨量,加上山上昼夜温差大,每年五月和八、九月份,只要天空飘着雨,红菇便会破土而出。尚未开通乡道公路前,我们需要步行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这个采摘点面积不足一百平方米,但这里生长的红菇令母亲最为满意,色彩鲜艳,数量可观,有时运气好一个早上能采摘上百朵。母亲一般不采摘菇蕾尚小的红菇,她会小心翼翼地用树叶遮盖住菇蕾,等次日长大些再来采摘。

采摘时一般从山下往上走,之后从另一座山的山上往下走。结伴而行的两个人相距数米,眼睛左右扫视脚下的枯叶腐土,时不时会合一下。此刻的母亲像极了站在高处的雄鹰,眼光扫描之处,红菇根本逃不出她的眼睛。

大山里,生长着无数的菌类,耳面菇、松树菇,瓦菇,青面菇,这类被家乡人称为杂菇的菌类,也是母亲的采摘对象。

遇到有时菌类采摘过多时,母亲会脱下套在身上的外套,随便用山上的藤蔓扎紧衣领口,扣好纽扣,用一根树枝盘成圆状放在衣服底部,之后把竹篮里的红菇一朵朵挑出来放进外套里,两只袖子打结即可。

四季更迭诉说着生命的轮回,草长莺飞传递着自然的脉动。一年又一年,时光让故乡婶嫂姨娘在特定的季节,反复演绎着采摘红菇的不老故事,尽管离开故乡四十多年,但每当红菇生长的季节,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儿时采摘红菇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