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也是干部!”
□ 悠远
1976年,我们上了初中,在离家5公里的乡村小学连初中的HG学校。周一早上到校,周六下午回家,住校睡通铺,住校的全是男生,二楼空余教室里靠墙分列两排,用砖头垫起铺上木板,各人自带草席被子,没有蚊帐。初中两年毕业后又是在这所学校上高中(只有一个班),教师大多是刚从外地调回来的,师资配置也不够,还是民办教师的班主任负责数学、物理课,他父亲任语文老师。当时福建省只有两所从小学到高中的学校,HG学校是其中之一,广东省的一个团队还来参观过,学校组织学生在路边列队欢迎。
那时强调学生要“学工学农学军”,每个学期都有两周的课外活动。班主任参加了1977年10月份举行的高考,考上了龙岩师专。我们高二下学期就被合并到公社完中,完中的学生已经开始总复习了,我们却课文还没有讲完。
1980年代初,实行改革开放,对大部分国人来说,也是改变命运的年代。我1978年高中毕业参加高考。考场设在隔壁公社的中学,我们4、5位同伴借住在亲戚家,亲戚家的同龄女孩(也参加当年高考)既热情又大方,考前头一天晚饭后叫我们喝茶、聊天。茶喝多了,我们都很晚才入睡。
由于自身和时代的原因,1978年我的高考成绩是333.5分,自然是名落孙山了。下半年在家参加生产队劳动。春节过后到公社完中补习,1979年还是报考大学(其实这年属于非应届,可以报考中专的,但我不愿意),结果离录取线正好40分。第二次落榜,失落、迷茫、无语充斥着整个下半年。
1980年春节,年初五早饭后,父亲站在厨房门口突然严厉、不容商量地对我说:“今天已经是年初五了,我看不要七想八想了,要么去找一个学校补习考中专,要么就跟我学木匠,不要每年在混。”说完就拿起农具出工了。那时还是生产队集体劳动,对于20岁的人来说,是个壮劳力了,必须参加生产队的农业劳动。我家在山村,恢复高考后,我们大队12个生产队还没人考上大中专院校。
父亲生性耿直。随着年龄增长,回想父亲的那次“命令”,他是怕我既无法继续上学,又不认真参加农村劳动而成为浪荡子。在生产队劳动时曾因戴过太阳镜、草礼帽(代替斗笠)等,多次受到他的斥责。
听了父亲那句话,自己很是迷茫,母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独自在思考,犹豫不决,在村里也不知道向谁征求意见……
第二天早饭过后,我自作主张骑着父亲的永久牌自行车,到了邻近公社他唯一带出师的木匠徒弟家里,我习惯喊他“强哥”。等到强哥夫妻俩农作回家,他夫人忙着做午饭,强哥在小方凳上请我喝茶。听我说完来意后,他很明确地告诉我,“千万不能去学木匠,农忙时节干农活,农闲时要做木工活,手上起了很多老茧,很累很苦的;中专也是干部,你要去补习考中专;去城里找一个学校补习,就住在我高中时的数学课邱老师家里,他肯定会同意的……”
强哥的一席话,为我拨开云雾。午饭后我就下决心报考中专。过了几天,强哥专程来到我家,说是跟邱老师谈好了,随即带着我到邱老师家里认识、安顿。其时,父亲通过米粉筛匠人老朋友在城里联系到了“地直机关干部子弟补习班”。补习班的师资都是从师专、一中请来兼职的,其中的物理老师不下三次劝我:“凭你的成绩应该去报考大学,至少考上师专也比中专强。”这位物理老师是城里人,自然不太理解“吃谷”与“吃米”的利害关系,也不了解我的苦衷。每次我都简单回答,不作过多解释。
当年我考上了省城的一所中专学校。两年后正好分配到强哥所在公社的一家国有企业,当上了“干部”,开启了我39年的“续事山间寻韵律,硅酸钙里度春秋”的职业生涯。感谢我的父母,感谢强哥,感谢邱老师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