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课上我教人识“图”
□ 杜轩民
1990年代中期,县级武装部重归军队建制。作为人员补充,我从野战部队调任漳平市武装部参谋。报到后,军分区下达一个任务,说近期要组织县乡武装干部集训,让我承担军事地形学教学。
惊也好疑也罢,一时心念而已,唯恐不胜其任。我揣摩着,论冲冲杀杀,无疑野战部队强;论“纸上谈兵”,地方部队室内练兵多,业务应该更好。如此推论,不禁有点发虚,生怕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要是头个回合就搞砸,今后怎么混?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响应的事不宜反悔。别无选择,只能暗自鼓劲,准备“迎考”。之后一周,我足不出户,伏案疾书,一遍遍翻炒着脑瓜里的“剩饭剩菜”,编制了50多页教案、10多米幻灯片,心里总算有了点底。
首课是识图常识。我挽着教案走进大教室,全场黑压压的足有100多号人,就算我之前见过些场面,还是不由得有点紧张。主持人简短高昂的介绍后,我在掌声中登场,按部就班地客套了开场白,大意是:我非专业教员,谈不上讲课,只是与大家交流,错误之处请大家批评指正。开讲后,全场肃静,学员们个个伸直脑袋注视着我,让我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求知欲望,伴和着主持人高抬介绍为我赢来的尊重。学员们心无旁骛、专注如一,学习态度没有问题。美中不足的是教学互动不活跃,他们不问也不答,不点头也不摇头,缺少回应的力量,课堂氛围沉闷,我在寂寞中“孤独”,疑惑他们听懂与否。初始,我以为是彼此生分而拘谨,直至讲解平面直角坐标系时,我执意讨问象限的划分与应用,他们居然摇头,几乎同声说我讲得太难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同志们的基础差了点,我刻板兜售高斯投影、磁偏角之类的概念难免曲高和寡。随即,我舍弃条条框框,面向现实因材施教,效果转好。
次课为标图作业,即把军事部署和军事行动标注到地图上。借鉴首课经验,我于课前安排一次摸底测试,让每个学员标注一张简图,结果五花八门、奇葩连连,着实不敢恭维。于是,我不再按部就班、平铺直叙,而是突出重点、精讲多练、靶向辅导、学以致用。学员们尽管基础差,但谦虚上进,聪明好学,也不缺少“绣花”的灵巧,短短两三天,他们进步神速,并用实际行动应验什么叫“事在人为”。当他们标注的一幅幅地图呈现在我面前时,我这个“老参谋”也不由频频点头。
末课安排按方位角行进,它是视度不良时维持前进方向的一种方法,辅以按图行进。课程多在野外,我侧重辅导了方位角测定、距离换算、方位物辨识、障碍物绕行等业务要领后,便分组边学边练。编制测试方案时,我在地图上选定8个方位物(连线总距离约12公里),测定各段方位角,并只身进入现场核对。方案设定:每个县属学员编成一个组;每组均须到达各方位点(以取回方位物处标记纸条为准);2小时内完成行进为合格,时间越短名次靠前。坦言该方案极具挑战性,学员能否完成我心里没准。测试安排在那天下午,学员们个个跃跃欲试,场面十分热闹。个把油滑学员与我拉近乎,企图套取“标底”,没能得逞。测试开始,每间隔15分钟放行一组,全体出发后,我便到终点卡表恭候。天公不作美,盛夏的老天说变就变,刚刚还风和日丽转眼就电闪雷鸣、急风暴雨。我霎时揪心起来,生怕出个三长两短。如此恶劣天候,置于生疏的高山密林中,既要找准方向又兼具快速行进,难度可想而知。但学员们做到了,他们均在2小时内完成任务,没有一人掉队。到达终点时,所有人不是“落汤鸡”就是“泥猴子”,有的手里还拎着鞋子,模样有点狼狈,但人人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其中有个学员跛着脚向我诉苦:“杜教员,你太狠了!”是责怪、调侃还是兼有?我已无意顾及,每个跋涉者都牵动我的心,面带笑容迎接他们凯旋是我唯一的选择。
这是我到地方部队后执行的首项任务,也算是入门考试。不敢说我的答卷有多么出色,但不能不说学员们很拼,他们的精神感染了我,有这样的干部不愁民兵、预备役工作干不好。这一亲历,对正处于转型时期的我而言,是难得的、宝贵的,甚至是不可或缺的。不否认教学活动有点辛苦,但事后想来都是甜美的。有位名人讲得很好:帮助别人成长的过程,也伴随着自己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