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油锅”,开启年味大餐


□林东祥

如今的人们感觉到年味越来越淡了,辩证地看,说明经济社会长足发展了。每天都能吃上肉,就不会盼望过年时密集的大鱼大肉了;娱乐趋向个性化并且多元而丰富了,也就不会专注于乡村文艺表演和央视春晚的精神大餐了;平时都能去旅游休闲开眼界,那就对过年期间较长时间的休息不觉得珍贵了。

但是,现在就要过年了,我还是觉得缺少了什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想啊想啊,终于想起来了,那就是缺乏“仪式感”。

而“起油锅”就非常有仪式感,三四十年前的往事如过电影似的,油锅香中透出家的温馨和岁月的底色。

“起油锅”大致在腊月廿七、八,因为这个时候过年的大幕已经拉开,特别是一家之主,经历“大考”,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猪鸭鸡鱼、豆腐米酒、糖盐调料、衣衫爆竹,百样物件,大致备齐。家中出产,蔬果葱蒜,甘蔗麻糍,家养鸡鸭,自产糖果,屠年猪戽鱼塘,也已完美收官。客家人诚信为本,“问清人户大小账,不欠人钱便是福”,还账追账已历尾声,才有心思起油锅过大年嘞。

大戏从上午开始,全家人悉数登场。父亲是这场大戏的主角,准备工作林林总总,但也有条不紊。切猪肉,做豆腐,碓米粞,熬糖浆。我作为“跑龙套”,主要和奶奶弟妹团粄。

母亲用糖浆搅和米粞抻成大块粄团,几双小手就争分夺秒地扳下,团成圆球,家乡人称“糖枣”,加上橘皮,炸好更有辛香味。团好的放在一圈圈的簸箕中风干,等热油的洗礼。糖枣是大批量的,还要制作一些“咸粄”,也叫“味粄”,溶剂是用盐水加大蒜,炸好后我们兄妹最爱吃,咸香浓郁,食之口齿留香。

在我们团粄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厨房里先是熬猪油,把油渣捞起,开始炸豆腐了,“跑龙套”的我也从厅堂移至厨房,帮忙添柴看火,刚起锅的豆腐,外赤内嫩,淋上酱油,吃起来又咸又香,头冒热汗。炸豆腐离场后,糖枣、咸粄、炸肉依次登场,炸肉是父亲的独门绝技,村里百十户人家,只有林氏炸肉独步山村,其原料看似简单,就是肥猪肉去皮剁碎,加上盐,加上新鲜鸡蛋搅匀。炸肉这道工序一般留着压轴,炸肉在正月待客时煮汤用,到时加些瘦肉、冬笋、目鱼,不但可以急就成汤,也可长时间熬制,客人们都赞不绝口。

炸糖枣和咸粄起锅后,满屋生香,我们也口水直流,且慢,奶奶盛满一大碗,置于厅堂前面的香桌上,点燃三炷香,嘴上念念有词,先敬天地,后敬祖公,快过年了,让天地神明和列祖列宗优先享用美食。

“起油锅”一般要到深夜,弄得我在灶膛前打瞌睡。油锅撤走后,锅灶并没有歇息,父母抬着一大钵头的米糕最后登场,好在只要有树根作余火,并不需要人去看顾,又累又乏的我们终于可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