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镇坤

总有一道菜会让人想起妈妈的味道；也总有一道菜会让人想起故乡的味道。

就我而言，最能让我想起故乡味道的一道菜是什么呢？“杀猪菜”。

在我闽西乡下的老家苏坂，“杀猪菜（俗称‘猪血汤’）”是一道家喻户晓的汤菜了。“杀猪菜”起源于何时？已无从稽考，但在我的记忆中，在我很小的时候，“杀猪菜”给我的印象就深了。那时的农村，乡人们普遍的生活还相对贫困，一年到头，庄户人家是难得吃上猪肉的。除自家杀猪外，能吃上猪肉，一是逢年过节；二是友好的相邻乡亲家里杀猪了，会送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让人馋涎欲滴的“杀猪菜”。

所谓“杀猪菜”，顾名思义就是杀猪时的菜了。“杀猪菜”由什么食材构成？肉和菜。说到底，“杀猪菜”就是一种肉和菜的混合汤菜。肉么，来自猪脖子上的“刀口肉”，也叫脖圈子肉，本地话叫兜浪肉。菜呢？可以是芥菜干、菜豆干、新鲜萝卜丝、芥菜心，还有粉条、海带、蒜头籽什么的。烹饪时，先要将清水浸泡软了的芥菜干或菜豆干投入大锅内，用饭甑蒸饭前煮饭留下的饭汤水（杀猪的人家，多半都会蒸一饭甑饭来招待杀猪的师傅及请来帮忙的人）煮30分钟左右。同时，把分割下来的“刀口肉”切成厚肉片，清洗干净，与盐巴、酱油、米酒、番薯粉掺和，然后将其倒入大锅内与芥菜干或菜豆干及海带、蒜头籽等一起继续蒸煮20分钟左右。当用筷子能轻松穿透整个肉方的时候，肉就煮好了。起锅前，又将杀猪时接起的猪血切成块，与凝猪血的水及调味品一起添加到大锅内，搅拌均匀。待猪血变成嫩滑，即可起锅。此时，一大锅香喷喷、热腾腾，带着原始清香的“杀猪菜”的烹饪便大功告成。

一大锅“杀猪菜”，除留一部分犒劳杀猪师傅、打下手的邻居或亲戚及自家人外，大部分是准备分发给平日里与自家关系友好的邻里乡亲的——情谊么，总是要表达的，尤其对于憨厚淳朴、与邻为善的庄户人来说，更是如此。家里杀猪了，最能表达彼此间友好情谊的，自然就是这“杀猪菜”了。给平日里与自家关系友好的邻里乡亲每户送上一大碗香味四溢的“杀猪菜”，一是礼尚往来的表达，二也是告诉大家：家里杀猪了。

得到一碗“杀猪菜”的人家虽然不能说是喜出望外，但也是满心的欢喜了。可这毕竟是赠送的“礼物”，量额有限，稀罕，因此，家中的主人是尽量让给家中的老人们享用的，而家中的老人又尽量让给家中的小孩子们享用。就这样，一户人家杀猪了，不仅是一户人家的喜事，因了一碗“杀猪菜”，也让许多家人甚或让大半个村子里的人充满欢喜了。

从现在看去，一碗“杀猪菜”实在算不得什么了。可在那时，在那相对贫困的日子里，一碗“杀猪菜”是一种情分，一份充满温暖的情谊的表达。它有如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诠释了浓浓的乡里乡亲之情，并温暖了乡村无数个平凡平淡的日子。

时至今日，有许多人还念念不忘老家的“杀猪菜”。老家的“杀猪菜”为何会让人那么记怀？这与人们当时的生活状况有关了。除此之外，与“杀猪菜”本身的美味也是分不开的。我敢说，小时候吃过了“杀猪菜”，那美味一辈子都萦绕于唇齿间，难以忘怀。

“杀猪菜”不仅与杀猪有关，它更与乡情有关。别小看了那一碗“杀猪菜”，礼轻情意重，它接地气，富特色，暖乡情。可以说，它是最能代表故乡的味道，也是最能让人想起故乡味道的一道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