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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粮路上
■吕庆昌
绚丽的夕阳把一条乡间公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一支由数十名青年男女组成的队伍正朝气蓬勃地行进在公路上。他们每人肩挑一担金灿灿的谷子,虽说担子很沉,把扁担压得很弯,但一个个却腰板挺直、步履轻快、你追我赶,洋溢着蓬勃的青春活力和昂扬的豪迈气势。这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龙岩大池公社北溪大队第一生产队送公粮的队伍。
火红的七月,繁忙的农时,收获的季节。
大池每年七八月间的夏收夏种,是一年中最繁忙最热闹也是最喜悦的季节。每天从早到晚我和社员们都在忙活,身上的衣服总是被汗浸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天刚亮,生产队出工的海螺就吹响了,社员和知青按照队里的派工,分成若干个小组奔赴大田,去割稻子、犁田、种地瓜、拔秧、挑秧、插秧......田野上呼呼啦啦都是忙碌的身影,处处是一派紧张、欢腾、繁忙的景象。大家要一直忙到太阳西下才收工。而我们从田间收工回来,一放下农具,马上又拿起一根扁担纷纷赶往晒谷坪——去送公粮。
我们生产队就在公路边,但那时队里没有手推车,更没有拖拉机,所有物资、肥料、粮食都靠肩挑背扛,送公粮当然也不例外。每次送公粮大约有三四十人,都是年轻人。送粮的时间都是在谷子晒干太阳落山的时候,这时,晒谷坪上负责晒谷子的社员已经把晒干的谷子风干扬净,检验合格装进箩筐。交给国家的公粮是爱国粮,粒粒饱满、颗颗金黄,每担谷子约150斤。生产队规定:送公粮按重量记工分,每送100斤谷子到粮站记三分工。我下乡第一年初次参加送公粮的时候,只能挑八十来斤,到第二年就可以挑起一百三四十斤,这样送一担谷子到粮站就可以挣到四分多工。那时十分工已升值为0.6元。队里的年轻人都很乐意送公粮,尤其是知青更为踊跃,一是年轻人在一起送公粮说说笑笑,很热闹;二是公粮送到粮站后可以顺便在圩街上逛逛,很惬意;三是送公粮更体现同工同酬,只要你能挑100斤就可以得三分工,多挑多得,少挑少得,很公平。当时的工分是一年评一次,知青们干一天活所得的工分因人而异,低的3.5分,高的6.5分。有几个身体好力气大的小伙子,在田间或山上干力气活可能跟那些拿十分工的全劳力不相上下,但也只能拿到六、七分工,所以他们更喜欢干送公粮这类计件或按数量记工分的活。
大家到了晒谷坪,各自选一担自己挑得动的谷子挑起来就出发。40来个人,一人挑一担,在生产队通往粮站的公路上绵延成一条长龙,这长龙有时还会与其他生产队送公粮的队伍汇合在一起,一路浩浩荡荡,颇为壮观。每个人挑着担,挺直腰,雄赳赳,气昂昂,步伐矫健,每迈出一步,肩上的担子就发出“咯吱”的声响,队伍中此起彼伏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交融在一起,在晚霞灿烂的原野上汇成了一曲别有韵味的田园交响!
在两公里的送粮路上,大家肩负重担,奋力前行,虽然汗流浃背,但中途只短暂地休息一次,擦擦汗,打打招呼,说件新鲜事或讲一个有趣的段子,逗同伴乐一乐,然后又马上挑起担子继续向前。
到了粮站,经过质量检验,过磅登记后,把谷子倒进了粮仓,大家挑着空箩筐走出粮站,这时,西边的天空收起了最后一道彩霞,暮色渐起,凉风拂面,每个人都深深地舒几口气,感到卸下重负后的轻松和愉悦。
在夜幕四合、月色朦胧、归鸟吟唱中,大家三三两两地一边往回走一边开心地说笑着,有的唠家常,有的说起看过的电影《英雄儿女》《地道战》《小兵张嘎》中的某个情节;几个姑娘叽叽喳喳,时不时爆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引来旁人不停地张望;还有一对青年男女,悄悄地落在队伍的后面,缓缓走着,轻声私语。这时,队伍里一个喜欢唱京剧、大伙叫他“兵哥”的小伙子,觉得此时是一展歌喉的大好机会,于是拉开嗓子吼了一曲京剧《红灯记》唱段: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小伙子的歌声京味十足,有板有眼,铿锵嘹亮,充满了激情,富有穿透力。这歌声一结束,队伍前后立刻响起一阵喝彩声。“兵哥”备受鼓舞,于是又来了一段: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志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歌声和喝彩声在送粮的路上、在山区宁静的夜空中穿越起伏、回旋荡漾,给人以欢乐,给人以舒畅,给人以力量。
当时,有一首很流行的笛子独奏曲叫《扬鞭催马送粮忙》,我很喜欢听这首曲子,也能想象出那种赶车送粮的欢快场景,但我觉得我们的送粮路上,有着比那首曲子描绘得更丰富多彩的情景、更热烈欢畅的气氛,让人更激动和振奋!
我们虽然没有骏马,也没有大车,但我们的送粮队伍浩浩荡荡,有一担担金灿灿的谷子,有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有一阵阵抒豪情寄壮志的歌声,有一串串清脆豪放的欢笑......我们踏着清风,身披彩霞,胸中充满阳光,充满欢乐,充满希望;我们把丰收的喜悦、劳动的豪迈和爱国的热诚铺洒在送粮的金光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