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的红色足音


谢美永

一条古道,逶迤在溪流旁、山坳里、密林中、阡陌边,隐约可见的身段,在时光的影子里透着顽强的气息。

这是闽西通往赣南的古道,连接东留、修坑、应头、蓝畲、桂坑、背寨。

翻开清·康熙三十八年《武平县志》卷之五:莅县志·县治章节,有这么一段文字,拓宽我的思路:“永平寨巡检司:县北四十五里。宋淳祐间创。明洪武间,始建厅事。继改移贝寨,去县七十里路,近江西羊角水。”巡检司在元朝、明朝与清代为县级衙门底下的基层组织。该组织于元朝时,通常为管辖人烟稀少地方的非常设组织,除了无行政裁量权之外,也没有常设主官管理,其功能性以军事为主。明朝依其例沿用,不过佐以行政权力。贝寨应为今背寨。由此可以推论,经应头的古道,自古便是古官道。

新中国成立以前桂坑至东留、武平县城道路是经过兰畲、应头、五节、修坑的。这条路现在还遗存大小拱桥五六座,一些路段铺有鹅卵碎石,至今清晰可见。拱桥以桂坑古桥和应头村口的坝里石拱桥规模最大。桂坑古桥作为早期的围禾公路(福建围头至江西禾仓坑)重要桥梁,为闽赣两省的通衢商贸起了非凡作用。

而应头坝里的石拱桥,更像是默默无闻的无名英雄,承载着早年闽赣两省交通的历史使命。

坝里古桥是清代时期建造的一座石砌拱桥,桥梁方位呈西北—东南走向,横跨于溪流之上,是一座石砌单拱桥。桥梁全长约20米(含引桥),宽约4米,拱跨9.4米,矢高5.4米,桥面均为石头铺砌。据老人讲,以前的挑担客很多,挑盐的、挑米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后来因种种原因,桂坑圩保商队另寻他途,经应头来往于东留与桂坑的古道逐渐式微。但是坝里石拱桥经历过风雨的洗刷,现今状况良好,对当今社会研究清代桥梁建筑仍可提供实物参考。

站在坝里拱桥上,但见群山围拱,翠绿铺陈,桥两岸的毛竹,一棵棵挺拔苍劲,清风拂过,一阵“簌簌”声把思绪带入并不久远的历史洪流。1927年8月1日南昌起义爆发。8月3日起,起义部队离开南昌向广东开进,9月上旬,起义部队进抵福建长汀,在此休整。9月19日起义军主力占领广东大埔县三河坝,后实施分兵,朱德率起义军3000多人,留守三河坝。三河坝失败后,朱德率领余部经永定于10月中旬到达武平县城。当时在县城盘踞着500多人的钟绍奎土匪武装。朱德派74团参谋长王尔琢率精干队伍,化装成“国军”进入县城,突袭钟绍奎匪部,歼匪200余人,缴获一批武器弹药。后起义军越过武平石迳岭,在石迳岭与东留地方武装何四妹遭遇一场战斗。战斗取得胜利,起义军进入东留,史书记录到此为止,后面队伍的走向不明。在应头村里流传这样一个故事,1920年代末期,有一支红军部队从东留方向过来,在应头坝子里(现曾照添屋侧角)与国民党军队遭遇,发生过一场激烈战斗,仗打得异常惨烈,死伤好多人。

据笔者记忆,小时候村中老人常给小孩讲故事,其中就有关于红军经过桂坑时与当地民团发生战斗的故事,也许红军队伍有可能走东留、苏湖、修坑,经五节、应头、兰畲、桂坑这条古道进入江西,向江西的“三南”(定南龙南全南)开进。

站在应头坝里古桥上,蜿蜒曲折的小溪匆匆奔向西北,汩汩的流水冲开记忆的闸门,仿佛听到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耳畔掠过,那是外公“驳担子”时留下的痕迹。外公曹锦香是一名老赤卫队员、地下交通员,在红军时期,经常秘密接受党组织分配的任务,从修坑岽“驳担子”运送物资到闽赣交界处,外公的汗水浸透衣衫,滴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还有和外公一样有着革命信念的老红军王桂辉、我的堂伯父革命烈士谢加茂等,他们坚毅的脚步声,一路敲击着古道,奔向远方。

历史像棵古树,内心记录岁月的步履,树叶却不断更新。古道上曾经往来于此的士农工商、贩夫走卒、兵勇捕快,擦亮路上青石,撩起斑鸠竹鸡欢快的歌喉,与松涛同歌,与溪流赛跑,把岁月走成足底的老茧。现今,古道隐没在茂盛的杂草中,宽阔的柏油公路以更为雄浑的姿态,指引着人们奔向更加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