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有多远


黄璋

每年春节,远离家乡的游子,总是千方百计地把遥远的回家之路一寸一寸地丈量。

想当年,因为交通闭塞,人们出行的半径有限。改革开放以后,打工潮风起云涌,农民工远走他乡,长途汽车、绿皮火车成了人们春节回家过年最基本的交通工具,可车站布点有限,车票更是一票难求,又阻挡了多少游子的回家之路。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骑摩托车回家是国道、省道,甚至乡道途中的一道靓丽风景线。他们风餐露宿、风雨兼程、顶风冒雪,只为赶上除夕之夜的年夜饭。

我就曾有这段回家过春节的经历。那是20世纪80年代末,我当烟厂专管员时,去省城开会没车票回龙岩,我骑着省税务局的摩托车,单枪匹马回龙岩,这一幕至今难忘。其时,税收任务非常紧张,为完成任务,每年省局在年初召开重点税源专管员会议。1988年,龙岩地区的税收任务勉强完成,1989年1月省局又布置召开重点税源工作会议,为吸取去年任务完成困难的教训,此次会议不但专管员参加,还有征管科长参加,会议结束时已是农历腊月二十六了。省城每天只有两趟汽车发往龙岩,近500公里沿福厦公路早出晚归当天到达。火车则只有时速不到40公里的普快,需头天晚上乘车,途经南平、三明,第二天中午到达龙岩,时长达16个小时。

三天的会议,我和科长从龙岩出发时就计划先买好回家的火车票,可那时火车票只有预售前三天。我们去时乘汽车,回时什么车票都没有了,省局帮忙想办法购得一张硬座票,科长已是50多岁的人了,我责无旁贷地把火车票留给他。我则在省城多逗留一天,等第二天的车票,可仍没票,已心急火燎,心想:也许我今年就要在省城流浪街头了。还好,省局征管处的副处长是我大学同学,我知道省局税务检查站去年刚买回来一辆摩托车,我也就硬着头皮请求他,让我骑着摩托车回家过年,并且还把摩托车驾驶证给他看,打消他的顾虑。他迟疑了半天,才勉强答应并一再嘱咐我,500公里路程一定要分两天走,中途可在泉州或漳州住一宿,不管到哪里住下,第一件事就是要向他报平安。

腊月二十八日清晨,我从省城出发,一路沿福州鼓楼、台江、仓山出城,到福清宏路再到莆田境内已是中午一点多了,吃完午饭又接着往泉州赶,已是掌灯时分到达鲤城区,找了间饭店吃过晚饭后,本想趁天还早再赶几十公里,可大雾弥漫,几米开外就被团雾包围,为安全起见,只好在一家路边店住一晚,当然,我没忘记用公用电话给同学报平安。第二天一早我又上路了,福厦公路进入漳州南靖以后,沙土路让我骑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翻上坂寮岭,进入适中境内,一个下陡坡的急转弯,我撞上一土沙包,连人带车侧翻在路边,左手掌撑破一层皮、左膝盖厚厚的两层裤子也刮破,还磕掉一颗大门牙的半块牙齿。还好,摩托车只车头擦掉油漆,后架上的年货撒了一地,我支好车捡回,再去小溪里把自己洗刷干净,小心翼翼地绕着坂寮岭的弯道,又骑行近两个小时,才在傍晚五点多,赶在腊月二十九回到家。

现在,公路通达城市乡村,动车、高铁密布山乡原野,航空也排满大小城市。回家的路,年年变短、时时变近。

春节回家的路很长、很长,长到从游子离家出走时的那一天、那一秒算起,那是慈母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牵挂;春节回家的路很短、很短,那是祖国日新月异、一日千里的高速发展,是“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