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娴

小城有卖菖蒲的，跟艾蒿扎在一起，一把一把卖。街上，远远地就能闻到菖蒲清透浓郁的香。来往的人群里，不时看到有人手里拿几把，很招摇地走。

这看似平凡的草，却与兰、菊、水仙合称“花草四雅”。在世人看来，菖蒲融合了兰之素雅，竹之清雅、梅之幽雅、菊之高雅。因此，菖蒲又有“天下第一雅”的美誉。过去古人通信，有风雅者，在信里卷一枝菖蒲。收信者即使不看信件，只闻菖蒲香，便能读到其中传递的诗意。

高雅的菖蒲从不端着架子，只需要阳光、泥土、水，就能葱茏生长。它的品种众多，有甚者如石菖蒲，不着寸土只需清水卵石置盆中也青翠可见。过去，石菖蒲是书香门第的标配之一。被读书人置于书斋案头，怡情养性。秉烛夜读之时，清新醒神。且可免烟气熏眼。在焚香操琴、围炉煮茶之时，若有菖蒲点缀，更是平添了几分情致雅趣。

扬州八怪之首的金农生平最爱菖蒲。他写菖蒲画菖蒲养菖蒲，甚至连书斋的名字也以蒲命名。民间传言，农历四月十四是菖蒲生日。金老自要花费心思给菖蒲庆生。这一天，金农铺纸展笔，用一锭上等好墨为菖蒲写真、题诗祝寿。还意欲将它与南山下的“石家女”撮合成一对。

陆游亦对菖蒲青睐有加：“寒泉自换菖蒲水，活水闲煎橄榄茶。”他常为菖蒲更换新汲的泉水。即使醉酒归家，仍“入门犹记露菖蒲。”

菖蒲即可观赏又可入药。中药学经典著作《神农本草经》中记录了365种药物，按功效分上、中、下三品。菖蒲位列上品草类之冠。印象中，老家的村口附近的水塘边，伫立着一大丛茂密的菖蒲。修长的叶片，青翠欲滴。这种长在塘边纤长翠碧叶形似剑的是水菖蒲，别名“蒲剑”。但乡人都管它叫菖蒲。

夏季湿热，蚊虫滋生。点上一两根晒干的菖蒲，顿时轻烟袅袅，它所散发的独特辛香肆意弥漫，令蚊虫避之不及。若是跌打损伤，我们老家有个偏方，将菖蒲根捣烂后与透骨草等草药同敷患处，假以时日，即可痊愈。菖蒲根不仅可外敷，还可以煮水饮。过去，奶奶常用菖蒲根烧一锅水给全家当茶饮。奶奶说菖蒲水清热解毒，吃了不长痱子、疹子。但这茶有股辛味，我喝不惯。奶奶便把菖蒲根洗净切碎后，拌上白糖让我吃。到了五毒五恶并出的端午，菖蒲与艾草并驾齐驱，被人们郑重地插挂在门窗上。用以驱瘟避害，护佑安康。

儿时，我常在端午那天，跟着奶奶到塘边拔菖蒲、折艾草带回家悬挂在屋檐下、插在门框上。连蚊帐挂钩上，也挂上一小把。《红楼梦》里贾府的端午节也是这般过的。书中第三十一回记载：“这日正是端阳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午间，王夫人治了酒席，请薛家母女等赏午。”“蒲艾簪门”就是将菖蒲、艾蒿插于门上。此外，酒宴上少不了要饮菖蒲酒。李时珍说：“菖蒲酒可治三十六风，十二痹，通血脉，治骨痿，久服耳目聪明。”又在这天将菖蒲加些其他草药煎水洗澡。如此，人也便得雅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