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行道树


胡伟

行道树即道旁树,其栽植史可追溯到我国周朝时期。

有什么道路就需要什么树种,它们的主要功能是净化空气、美化道路、减少噪音。几十年来,大家对美学有了要求,于是出现了色彩树种。后来,大家对地域文化有了新要求,于是乡土树种又出现在街道两旁。一个城市的行道树,折射出了城市的生态味蕾。

我每天走路上班下班,迎送我的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阳光和小鸟等,行道树更是其中的常客。沉默不语是行道树一贯的表现,起风时,它们抖抖枝叶,不过如此,容易被人忘记和忽略。

它们的高光时刻在春季。万物更新,行道树赶紧行动。和常绿树不同,落叶树光秃秃的枝条,一点点萌发出蓓蕾。天一热,米粒的叶芽迅速生长,长出手掌般嫩黄的叶子。不过,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行道树这样的表现基本会被春天的美色掩盖。

每天与我目光打交道的行道树有:银杏、国槐和杨树。

在小区的道路旁,一排排银杏树引人注目。深秋时节,树叶都在秋风中做最后的顽强挣扎,小区里的银杏树也不例外。树叶未落,地面上先落果实。银杏果有药用价值,可入食。过去,银杏还挂在树上,就有人去打。但是,刚落下的银杏果皮下有肉,气味很大,一般人接受不了。剥去皮肉需要花极大精力,城里人很少愿意去处理。于是,道路上,陆陆续续落下的果子无人拾捡,只被来来去去的车辆轮胎碾为齑粉。刚开始觉得可惜,时间长了,便习以为常。

我记得银杏夏季的模样。一树的杏叶,像一把把小巧的扇子。微风一吹,银杏扇子因叶柄束缚叶面左右摇摆,轻舞如蝶,美轮美奂。我细细数过,但树的叶子就像天上的星星,根本数不清。想起冬日它们将归落为泥,我更愿意它们在夏天尽情欢唱。

从我住的小区出来,拐上两个直角的弯,街道越过一条粼粼的小河。我的目光还是更多地留在道路旁的槐树上。我挺喜欢槐花,和它缘分不浅,有很深很深的文化情节。槐花不但清香,而且低调,像老百姓一样。我看过电视剧《五月槐花香》,虽然反映往昔老百姓的生活,但令人荡气回肠。我眼前的槐树是绿化树种,它们是硬杂木,生长得特慢。这条街道的树,细细溜溜,多年不见长高多少。树冠不大,树叶细碎,鱼刺般排列。烈日时分,不能给地面带来多少阴凉,但槐花的芬芳总是适时飘荡。

我继续往前走,街道两侧的大杨树,与周边的机关大院倒是匹配。机关大院有些老旧,杨树种植期应该是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它们俩一起成长。机关大院的特征是大气而低调,这批杨树也是这样。它们虽高大粗壮,却朴实又坚强,尤其是满树的大叶子,大于手掌,接近蒲扇,在风中“哗啦啦”地摇摆,特别亲民。

不管什么类型的来源,行道树都在路边一生守候着。我们看到树的努力,看不到树的生存环境。在噪音、尘埃、干旱、孤立的站立中,行道树虽然有匆匆忙忙的目光注视,却不能安享森林中自然的恩泽。它们的故乡是苗圃,它们的祖先更不知道来自何方。有时,会有一些灰喜鹊、鸦雀,在树枝上搭窝,行道树寂寞的日子有所改善。不久,这些鸟类不喜欢这道路上的喇叭声,哪怕留下窝巢,纷纷飞走,树们还得继续面对从前的日子。

行道树很少长得胖胖乎乎。消瘦中,它们跟随季节步伐,轮回变化,慢慢完成自己的一生。只是它们不知道,树下的我从它们的身影里得到不少慰藉。春天,发芽的绿叶,湿润了眼睛;夏天,在树下躲过骄阳;秋天,树叶飘落,思考人生的减法;冬天,在最冷的时刻,想着“毕毕剥剥”的炉火。

有时候,我突然想,谁愿意成为平凡的行道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