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娴

母亲从屋后的菜园里刨出了几个大芋头。这些时日，家里多以芋头为副食。白菜煨芋头、萝卜芋头汤……

五花肉烧芋头是母亲的拿手菜。先用油煸葱姜、八角、花椒，再倒入切成块状的五花肉，翻炒出油后加入料酒、酱油翻炒上色，加清水烧开，改小火慢炖。之后倒入切成滚刀块的芋头。待小火炖到汤汁稠浓、芋头酥烂时撒些盐、料酒即可出锅。如此做出的五花肉烧芋头醇香诱人，令人回味无穷。

我最喜爱的是母亲炸的芋头丝。将芋头去皮切丝，调入面粉、调味料，再加少许剁成蓉的姜后拌匀。锅热后倒入山茶油，待油在锅中起气泡了，就可以开始下芋头丝了。待芋头丝炸至两面金黄即可出锅。刚出锅的炸芋头丝酥脆可口，让人欲罢不能。

即使什么佐料也不加，将芋头去皮切滚刀块，放在水里煮着吃，也是极好下饭的。如此烹饪的芋头，散着粗糙拙朴的香，一下子勾起了母亲的回忆。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母亲，少时家贫，生活艰窘。外婆每年都会种许多芋头。无米时，就煮上一锅芋头。若是家里还有余粮，就把芋头洗净，和了米一锅烧，煮成芋头粥。母亲说，不仅外婆如此，村里的人都是这么过活的。

如此接地气的芋头，深受文人雅士所喜。尝尽美味的苏东坡在品尝其子以芋头制作的芋泥粉团一类的东西后美誉为“玉糁羹”。 大肆称赞：“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说的是这款芋头制作的食品口感软糯细腻，美味可口。芋头更是频频出入陆游的诗词。印象最深的是《对食戏作》的其中两句：“葑火正红煨芋美，不妨秉炬雪中归。”那日黄昏，陆游在别人家与人谈事，间有缕缕馨香散发。原来是炭灰里在煨芋头，陆游立马被吸引住了，直待到雪夜拿着火炬照明回家。芋头入诗，亦是不少画家笔下的尤物。八大山人、郑板桥等名家都画过芋头。白石老人对芋头更是偏爱，他生平画过许多芋头。他笔下的芋头设色清丽，鲜活灵动。宛若一个个憨态可掬的年娃娃。

除了奉献美味，芋头还是吉祥物。许多地方都有八月十五吃芋头一说。乾隆癸未年《潮州府志》载：“中秋玩月，剥芋头食之，谓之剥鬼皮”。我们老家有个风俗，游子出门，若遇上芋头上市，是必须吃芋头的。“芋”同“遇”谐音，家乡人认为出门前在家吃芋头，能得好兆头，皆“遇”上贵人。

芋头营养丰富，美容养颜，益胃健脾。既可当粮果腹，又可作菜下饭，堪称一种完美食材。然给芋头去皮却非易事。拿了刨子，一下下刮不说。稍不留神，手上粘到黏液，或是芋头皮，立时奇痒无比。这大概是吃芋头唯一的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