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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过年

年夜饭 胡剑文 摄
□巫庆明
据说,年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恶兽,年一般指的是年兽,又叫“做夕”。每到年末的午夜,年兽就会攻击村子,它头上的犄角就是武器,但凡被年兽占领的村子都遭到残忍的杀戮。人们通过与年兽多次搏斗中,发现它的弱点,怕红,怕响。为了能够防止年兽再次骚扰,贴春联,放爆竹,沿袭至今。把“夕”赶走,农历年最后一天又叫除夕,大家见面互致祝贺,过年了!
打从懂事起,就觉得家乡年味,浓厚深重,格外不同。腊月二十五,曰“入年界",家乡人全力以赴做过年准备。只见奶奶,早就搬出旧被褥套,拆拆洗洗晒哂,母亲扎好长扫把,从上到下,里里外外不留一角,大小家具全部洗。兄弟姐妹帮着提水,拧抹布,我到处贴红纸条,帮父亲贴春联,忙个不停。父亲则忙着筹款剪布,请裁缝师傅到家里给全家每人做一套沙咔叽布衣服。墟场购年货,割肉、买鸡、打酒。再买来香烛、纸炮。母亲煮“米冻”,做完这又忙那,洗净碗筷又洗菜,围裙不解,手脚水不干。
最让我们兄弟姐妹惬意的是代表父母到外公外婆家看“年”,过牛路坑,翻赤岭,徒步五里,来到文坊。父亲把一斤“兰花根”分成四份,叫果子茶,包得有角有棱,贴上红纸条,再加一筒面,橘饼偶尔买一买。家境贫寒,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外公外婆不介意,在乎一片心意,理解女儿女婿窘境。外孙外孙女到来,很是高兴,摸这个头,拉那个衣角,往每人兜里塞一个红包。吃饱喝足,抬着甘蔗,挎着香篮,满载而归。九兄弟姐妹,今年我去,明年他去,轮流分享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的深情厚谊。
年初一,大人们到宗祠烧香拜祖。初二到长辈或亲戚家拜年。我们穿上新衣服,新布鞋,口袋装满炒地瓜片,炒黄豆,带上小串炮。大人不让我们放“高升炮”,说是危险。胆小的我,隔老远用香火点引线,快速退回,没燃,复上前,还是没响,再来,终于,噼噼啪啪响起来,有时,调皮的伙伴,竟用嘴巴大喊“啪”,吓我一大跳。物质匮乏年代,小孩在过年,大人在过难,各家过着各自不同的年,父母总是想方设法让年过得热闹有趣。乡村过年,热闹和祥,充盈浓厚乡愁。鞭炮声、欢笑声、猜拳声,荡漾上空。正月喝酒,二月看戏,三月寻田做生意!
好久没有回家过年了。这天,我们全家大包小包,带着小孩,回到老家。进村,沿硬化路面,至村中,伫立“道公祠”,门口小圳依旧淌着水流,石条大门已严重倾斜,似垂暮老人。突然,一阵锣鼓声传来。看,村里武术队几个后生,抬出纸糊好的硬壳狮头,狮头狮尾紧连,随着鼓点节奏舞起来。狮子向观众点头,作揖,致意,灵动无比。一会儿,高潮起,抬狮头者竟踩在狮尾者壮汉双腿上,立着舞起来,左三下,右三下,惊险刺激,围观者,报以热烈掌声。接着,武术队员拿出耙头、钩刀、对棒等舞起来,六旬满公手痒痒,禁不起大家鼓动,打起“巫家拳”,有板有眼,拳脚到位,攻防自如。锣鼓声,喝彩声响彻小山村,围观者久久不肯离去……“爷爷,快走!”孙女孙子在喊,定睛一看,原来是幻觉,50年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刹那间眼中重复出现也。
年是什么?有人深知,有人不晓。各人修养阅历差异,经济状况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纷说不一。窃以为,年是腊月里母亲忙忙碌碌的背影,是父亲额上的皱纹,是奶奶剪的美丽窗花,是除夕夜阖家团聚、辞旧迎新的松光火,是娃娃们盼望已久的压岁钱,是小孩子点燃的烟花爆竹,是岁月留下的深刻印记……
无论千山万水,路途远近,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奔向的就是那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