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仙

微信、抖音上时不时看到有人发登狗子脑的消息、图片。早已动了登狗子脑的念头，友人相邀，欣然答应。

狗子脑是闽西第一高峰，位于梅花山自然保护区核心区，上杭县、连城县、新罗区交界处。汽车停在桂和村进去的半山上。左右两边都还有前行的简易机耕路，我指着正前方最高那座山问，那是不是狗子脑？向导答，不是。这里看不见，还得转过几重山。正猜测，往左走，还是往右走。向导一闪，钻入正前方侧旁树枝间的缺口。我们赶紧跟上。山林间很少人走了的老旧石砌路，两边是原始森林，头顶上树枝覆盖，地上枯枝落叶。向导说，这是以前通往连城的官道。

平路没走几步，开始一直往下走。山有高有低，路就有上坡下坡。有时候，下山也是为了上山，下坡同样是向山顶攀登。石砌路转了几折，一直下到山脚。山窝里有一小片草甸，看上去像荒废了很久的水田，边沿放了几个蜂箱。沿着山脚往右走，转过一个弯，转过一个弯，又转过一个弯。遇到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小鱼或游或停，悠哉游哉。跨过小溪，向导说，三分之一了。我们异口同声问，是路途三分之一，还是时间三分之一？向导没有回答我们，而是说，回程时，这最后一段路是上坡，最艰难，放一瓶水在这里，回来时喝，不用背到山顶，减轻负担。我们一人掏出一瓶矿泉水，有的浸泡在溪水中，有的塞进阴凉的草丛中。

石砌路开始上坡，不陡。但一上坡，一行人就前前后后拉开了距离。到了半山腰，石砌路往前走，我们折向右边，沿山间小路往上走。相隔一段路，树枝上就系有红布条，指引、表明有人走过这条路。我不是想争第一、第二，是想节省体力，没到达之前，不敢旁顾，不敢停留，大多数时候跟在向导身后。山坳间，有一小片草甸。向导说，剩下三分之一，歇息一下，等后面的人。我们几个人站在小树林里，兴奋地对后面的人喊，仅剩下三分之一了！后面的人也很兴奋，大声回应，剩下三分之一了！走完三分之二了，比预想的轻松。把大目标分为一个一个容易实现的小目标，好比把一年的时间点分为清明、端午、中秋、重阳，转眼间又是年底，感觉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样，把一条路分为一小段一小段，虽然离目的地还有不少距离，但能感觉到一步一步向前迈进，时间过得很快，难度也好像降低了不少。

剩下三分之一，不是平常人走的路，像水冲刷成的路，中间水沟，凹凸不平，黄泥土裸露，两边坎上有人踩踏的痕迹。向导说，这是牛走出来的路。狗子脑上草比较茂盛，牛在山上吃草，会下山喝水。我们一会儿走在水沟里，一会儿走在左边坎上，一会儿走在右边坎上，跳过来，跃过去，登山杖很有作用。路一会儿在山脊上，一会儿在山沟里，没走多久，鞋子已经蒙上一层黄泥灰。在矮小的老头松、小灌木丛之间走，一会儿晒太阳，一会儿在树荫下，能够忍受，别人穿了外套，或者防晒衣，我背在背包里，没有拿出来。

一株杯口大的山杜鹃，比人高一些，叶子不多，红艳艳的花朵在青绿色的山林间特别显眼、亮丽。山下海拔三五百米，杜鹃花早的清明前后，迟的小满前后，此处估计海拔一千六百米，过了秋分，杜鹃花才开放？为什么一树独放？来不及细想，头脑中跳出诗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在小树林里钻来钻去，路不好走，又是上坡，吃力，气喘吁吁。有人问，还有多远？向导答，剩下一公里。目的地就要到了，提振精神，奋力向上走。

从小树林间钻出来，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缓的开阔地，枯黄的草坪，几块又大又圆滑的石头。以为到达了，大家一阵欢呼。向导说，这是第一平台。我问，最高峰在哪里？向导用手一指，说，对面那座山，有红布条的地方。隐隐约约看得见，还要爬两三个山头，估计还有一公里，迈步继续向前。

一个平缓的山头，比人高一点的高山老头松，树形很好看，东一株西一株。一个个大石头，光滑，造型各异，有的像圆圆的蛋，有的像马鞍，有的像金元宝，有的似大象，有的似唐老鸭的嘴巴。一只大黄牛站在石头下，慢悠悠地啃草。大多数人停下来观赏、拍照，我跟随向导，向顶峰挺进。

登狗子脑，山下的村庄都有路通上来。不同位置、不同方向，路程不一样，有的走起来比较容易，有的走得比较艰难，有的两个小时就够了，有的要走四个小时。但不管路况怎样，路途长短，到达的是同一个终点，可谓殊途同归。我心里想，人生之路也是这样，出发点不同、出发的时间不同，路上的风景不一样，领略的风光不一样，体会的甘苦不一样，看起来有高低、贵贱之分，最后到达同一个终点。

再转过一个山包才到达顶峰脚下，我们又要钻进小树林，有岔路，容易走错。我们大声喊，快来了、快来了。后面的人没跟上来，有人答，不在于目的，而在于过程。怕后面的人走错，留下两人站在岔路口等他们。

攀上顶峰，看见一块高出地面一米左右的石头，正面刻写：闽西第一高峰，狗子脑，二○○四年八月。填了红漆，没有落款。石头顶上刻写：1811M。石头侧旁斜靠着一块没有固定的铁牌，写的是：狗子脑，海拔1823米，龙岩第一峰、闽西最高峰。没有写时间。落款是：骚包户外、无痕山林。等了十多分钟，同伴们陆续上来。到底是1811，还是1823，大家争论不休。有人用手机软件测量，显示1817。到底哪一个数据更准确，谁都说服不了谁。其实，山就是这座山，高度还是它原本的高度，至于是1811，还是1823，或者其它数据，应该是不同时间，用不同仪器测量出来的，仪器测量本身有误差，不同仪器又有误差，数据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可见，世间事物都是相对的，高低、好坏，由各人按自己的角度、标准、感觉去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