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长飞院”
□ 刘占
晚间,从老同学的朋友圈看到一条信息,“石家庄飞行学院某旅,00后飞行学员驾驶歼—10战机平稳着陆,成为首批结业的三代机战斗员,奔赴作战部队。”看到这条消息时,自豪感再次冲击心田,飙升的荷尔蒙让我又想起那魂牵梦绕的母校。
2002年7月23日,迎着长春市飒爽的秋风,我迈进了母校——空军长春飞行学院的大门,正式成为一名飞行学员。我们称母校为“长飞院”,在我离开的那年,她更名为空军航空大学,这着实让我和同学们伤心了一段时间,如同远离家乡的游子,再也回不到曾经的那个地方了。
那年,20岁的我们,换上刚发的军装,戴上大檐帽,扎上武装带,笔挺又帅气,这让我们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军人了。有位战友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在三百米场东边路上,从北向南朝学员队行进时,左侧是松柏——东北常见的针叶木,在一场小雨后,青翠欲滴,我们一个个上绿下蓝的立方体在那翠绿中行进,不急不缓,只有王丹粗壮的口令和马超清亮的口令才能打破这静谧的诗意。偶有耷拉下来的松枝挡在面前,只有硬顶着头皮上去,脸被扎得生疼。多年后我向某军报特约记者谈起这个细节她矢口否认这个事件的真实性:“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傻?都到脸上还不躲。不可能!”人们对于自己没亲眼见过的事物进行否认,是一种傲慢。事实上,“长飞院”的队列不允许被穿插,不躲树枝,不避水坑,不懂得一切关于“变通”的事,他们会大步前行,不管前面有什么。那是一支曾经打过无数次胜仗的部队关于胜利的姿态。正是这种姿态铸就了我们英勇向前的斗志,锤炼了我们一往无前、敢打必胜的信念。哪怕是我们的战友牺牲的那一刻,我们抱头痛哭,肝肠寸断,但我们仍毅然转身,强忍着泪水,坚定地驾机重返蓝天。
这种不懂得“变通”的习惯,来自我们的区队长姜辉。姜区是战士提干,自身军事素质过硬,为人严肃,对我们的管理有着近乎变态的严格。每晚睡前姜区要求我们的洗漱用具摆放要一致,熄灯号响起的时候,姜区就会站在走廊的一头,像是检阅部队的高级将领,扫视着摆在班级门口的黄脸盆,扫过盆里军绿色的牙缸,落在牙缸中斜60度放着的牙刷头上,牙刷头排成一条线,牙刷柄排成一个面,若是有胆敢越线者,卫生间见。这样的事渗透在日常的每一件小事上,被子要像豆腐块、走路要拐直角、见到领导要起立敬礼……
在“长飞院”的两年里,我们集体哭了两次,一次是到校报到后的第一个周末,同班的一个南方同学在和家人通话后,回到班级里趴在床上小声哽咽,慢慢地变成了我们班的集体“合奏”,事后回忆起这一段经历,个别同学打死也不承认刚开始是他先哭了,但是回头又承认说他哭得最狠。第二次是离开“长飞院”的前一天晚上,姜区为我们准备了很多酒,姜区挨个给大家敬酒,与我们拍照留念,衷心的祝福我们。似乎所有过往的痛苦,在这杯酒里释怀,此后的这些年我们最怀念的最感激的还是姜区。在人生启程的那段岁月里,一群兄弟风里、雨里、雪里,一同摸爬滚打,一同吃牙缸里的泡面,一同抽着从姜区那偷来的一根烟,一同骂着教官的扭曲。在那晚过后,一切都戛然而止,互相拥抱道别,此生再难相见。从此,所有的过往,所有的苦难皆成财富。
短短的两年“长飞院”生活,忠诚、无畏、勇敢、精飞的精神被镌刻在我的骨子里。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为党为民的姿态一直影响着转业后的我。从转业至今一直坚守在工作的第一线,面对几次危及他人生命安全的突发情况,我从未躲闪,选择直面艰险;面对多次上访的老人,我从未抗拒,用自己的专业和热忱打动他,从此终结了他的上访之路……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忘记校歌里唱的:“蓝天召唤我,蓝天期待我,召唤我的英勇,期待我的凯歌,我们正等待着,等待奉献的那一刻,用忠诚兑现,向祖国的承诺。”我将永远以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忠诚履职担当,以攻坚克难的勇气、抓铁有痕的劲头做好每一件平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