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组章)

插图/谢瑞蕊
□ 宁江炳
脚手架
铁管、竹枝和木头立方组合。脚手架总是比高楼大厦先崛起。
不管阳光雨雪,脚手架随晨曦一层层升高,渐渐与白云毗邻,拓展出一幅幅辽阔壮美的远景。
脚手架上的农民工,任由浑浊的汗水跌出飞溅的速度,他们以钢筋混凝土的坚固,铸磊城市的高度。
他们手握焊条,焊接着城市稳定的基点,焊接起城市美好的今天与明天,他们手握彩刷采来一道道霞光给城市涂抹口红,摘下一片片云彩为城市绘水彩画。
看到脚手架,就看到了大厦的雏形,犹如丈夫看到了怀孕的妻子。
脚手架忍辱负重地维护着大厦的崛起,有母亲一样的至尚和大勇。
人们把荣耀都献给了大厦,你没有叹息,没有顾盼,又默默地去肩负新的重托……
一切平凡与朴实,构成城市伟大的挺拔,民族瑰丽!
建筑工地
升降机是繁忙的传送带,扎钢机器将钢筋结成大厦的骨,搅拌机将水泥凝成大厦的肉……
脚手架上升的渴望,早就深入到了楼宇的本质部位。
民工向风而立,我看见砌刀在空中挥舞,使劲挥霍着胆量,将砖慢慢嵌入墙壁,楼板级级上升。
入夜仰望,脚手架上挂满星星,我突然感悟到——通往天堂的路很近。
工地边的窝棚里一日三餐也奏锅碗瓢勺交响曲,民工肩挑着太阳与月亮。空闲之余也拾一把柴,温一壶土谷烧,挥去一身的疲劳。
以此带着泥香入梦,让鼾声传向故乡。
这样,小城聚积着房地产工地、筑路工地、修坝工地等数百个形式不同的建筑工地,林立的塔吊,简易的窝棚,展示着工人的勤劳与刚强。
工地开阔,这灼热的沃土上,在脚手架春笋般的拔节声中,我听见小城的骨骼也在咯咯上长——祖国,也在噌噌上长!
工棚
无柱、无檐、皮瓦、皮壁。
低矮、潮湿、狭窄、透风……
怎一个“简陋”了得?床与灶、吃与睡共一间,无桌无椅无电器。一捧寂寞在盆里,一抹单衫的背影投在孤独的故事里。
夏天闷热,冬天寒冷。晚上躺在简易的床上,望着那棚顶那两道缝,数着星星入梦。雨从缝里落在农民工兄弟脸上,抹一把,冷冰冰的,是泪还是雨?
灶坑里,炭火红。沉闷的空气中飘荡着霉酸味汗水味,想起故乡的父母妻儿,他像一张饼,烙了这面,再烙那面,梦不成,找块砖头把铺垫平,再喝二两烧酒,迷糊到黎明。缕缕漏进来的月光,缠绕鼾声……
工棚就立在城市的边缘,立在工地的边缘。
面对崛起的楼群,工棚显得微不足道,黯然失色。但工友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迎朝辞夕奋战在工地。
工棚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八方居。建设者八方“安居”,心亦坦然!
筑路工
筑路工在山里、在戈壁、在高原……
沐一身风霜雨雪,洒一路绵密的汗水,同样是劳动,唯筑路建桥更具千秋功德。
一条条道路,以弯曲以笔直以宽阔的姿势,让速度和美在黄金分割点上跳跃。
那是筑路工以岁月之弓,发射的千支流星的箭矢,射落了无数个太阳和月亮。
一条条大路是大地的脉流,从燧石闪光时穿越历史浩浩荡荡而来,托起一个民族腾飞的梦。
没有什么能够像道路一样呈现出生命的历程,没有什么能够比一条正在延伸的道路更具历史价值。
日子遁去。当我们行驶在高铁、高速公路上,路旁风景如画,而筑路工的窝棚又像花朵开在前方的深山旷野——
长长的根须伸向未来,伸向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