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渡口的回忆


□ 谢建禄

家乡有条美丽的小河,蜿蜒曲折,宛若一条绿色的绸带,在群山中迂回,河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静静地从村边流过。这条小河发源于连城县莲峰山脉,上游河谷狭窄,水流湍急,行至下游河面逐渐宽敞,河床坡度亦趋平缓,流经上杭旧县后在临城的九州村口与汀江汇合,因此这条河人们习惯称之为“旧县河”,老家全坊村就坐落在这风景秀丽的旧县河畔。

从家门口沿着一条斑驳的石砌小路向外走去,不一会就到了村边的渡口,渡口称为“下渡头”。渡口旁生长着一棵高大的苦楝子树,春夏之季,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仿佛是一把绿色的大伞。每到夏天烈日当空时,等候渡船的人们就会在这“大伞”下乘凉,好不惬意。河岸边有着一大片银白色的沙滩,色彩缤纷的鹅卵石和细软的沙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撒落在大地上的珍珠一般闪闪发光。

一条装有竹篷的渡船悠闲地停靠在岸边,船上摆渡的大叔五十开外,中等身材,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使他的皮肤黝黑,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他为人随和,总是乐呵呵的,村民们要渡河,无论早晚,还是人多人少,他都是随到随摆,从不让人久等。这条渡船是村里出资建造的“公渡”,不收摆渡钱,摆渡人的口粮和生活费是由当时村里的各生产小队平均分担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村民无论是上山打柴割草,还是往集镇赴墟,或要乘车外出,都必须渡河到对岸去。上岸后便是通往县城的205国道,往上走几百米就是旧县集市了。因此,到此渡口摆渡过河便是全村人日常的出行方式。

清晨,东方刚露鱼肚白,河边淡淡的雾气就像洁白的羽纱袅袅上升,不远处传来悠长而响亮的招呼声,此时,就有村民们陆续地来到渡口摆渡过河了。这种特有的招呼声是上百年来在河边生活的人们约定俗成的。它有两种含义,一是如果船在岸边将要驶离的话——请稍等,我马上就回。二是如果船在对岸的话——请把船撑过来,我要过河。小小渡船,虽说不大,却是一个临时歇脚的好地方。当人们踏上渡船,放下肩上的柴草或行李物品的那一刻就感觉轻松许多,然后随意地坐在船帮上,摘下草帽扇扇风,大家相互问候,拉拉家常,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仿佛瞬间忘记了所有的辛劳和烦恼。

渡口边上还是个天然浴场,河床东边浅,西边深,游泳下水时是由浅到深的,脚底的沙子就像踩在海绵上一样松软舒适。每逢夏季,到了下午和傍晚时分,十几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就会在河里游泳嬉闹,你追我赶,上下翻腾,河面上溅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一些成年男子,下午干完农活后偶尔也会来到河边洗洗,兴致一来就在这百来米宽的河面上游上几个来回,既锻炼了身体,又洗去了身上的灰尘与汗水。

渡口西岸上游五十米开外,有一巨大的石灰岩石,它傲然矗立在河岸边,名为“天师石”。它形状如同人的鼻子,鼻尖下方向里凹陷,但北侧面是垂直的,是一个绝佳的天然跳水跳台。从顶部到鼻尖分别有三处,最高处十米左右,中间约五米,最低处也有三米,下方便是深潭。小时候,我也经常游过河攀爬到“鼻子”上去跳水。

改革开放以后,农村的交通出行条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村里就集资在渡口上游五百米的地方建起了一座简易的钢筋混凝土小桥,过桥后便是旧县的集市,从此,渡口失去了它原有的功能。2011年,旧县至白砂的公路进行改扩建,此时就在原来的渡口上架起了一座公路大桥,大桥雄伟壮丽,放眼望去,犹如一条绚丽的彩虹,横跨在河的两岸,旧白公路沿村而过。俗话说“隔河千里”的现象如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时光如同奔流的河水一般,一直未曾停下它的脚步。现在,人们的衣食住行都随着时代与社会的变迁而越来越好,越来越便利。原来渡口的周边建成了美丽的河滨公园,公园里树木葱茏,绿草如茵,人民群众在这休闲、娱乐、健身。繁忙了几百年的渡口已经完全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离开家乡到外面求学工作已经几十年过去了,每当回到家乡经过渡口时我不禁会驻足片刻,渡口如今已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美好回忆。

本版插图 王耀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