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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米的日子
□ 陈笑莲
凉风习习的夏夜,繁星密布,天空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明亮的月光下,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在农家大院的空地上,快乐地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挤坐在竹凳、石凳上乘凉聊天,偶尔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不远处的角落里,借着月光,我看见父亲站在那里抽烟,母亲在旁边不停地唠叨:“你还抽烟,明天都快没米下锅了,你看着办吧!”生性乐观的父亲继续抽着烟,似乎在想着什么?装作没听见母亲的唠叨,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好啦,你再念叨也没用,明天我去找人先借些米来,再熬上一个多月,生产队就分粮了。”“你呀,只懂得到公社当临时工,挣那几块工资,都不够孩子交学费,我又在家做裁缝,我们基本没时间在生产队上赚工分,到时候按人口分,也分不到四百斤谷子,老是借米,何时是个尽头呀!”母亲唠叨着进了屋。我跑过去抱抱父亲的大腿,抬头看见父亲面无表情地抽着烟,我知道父亲这时候心事很重,没再去打扰他,很快我又混入游戏的队伍。
说起吃,十个小孩九个贪嘴,我也不例外。在借米的日子里,农村还相当贫穷,我常常会邀上小玩伴,一有空就跑到生产队出工人员吃大锅饭的地方玩耍,唯一的目的是希望能碰上那香喷喷的大锅油饭,我们先是远远地看着生产队出工人员争先恐后吃着油饭,一直等他们饱饭后,我们就飞快地跑过去,看看还有没有剩余一些油饭锅巴,如运气好,那些生产队的大人们会分我们一些锅巴吃,让我们这些馋猫解馋。更有趣的是,每到饭点,小伙伴们都会聚在农家大院前的空地上,各自端着饭碗,每当谁家吃好料时,那个小伙伴总会把碗筷端得很高,有时候还会站在石板凳上,洋洋得意地说:“你们猜猜,我吃什么?’那时候,我们都会被他的话所吸引,都会投去极为羡慕的眼光;有时候,他也会将碗里的所谓好料分些给其他小伙伴,我们之间也常会互换一些菜来尝尝。
在我的记忆的里,平时根本看不到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最多就是自留地里种的一点玉米、地瓜,偶尔看见在村庄游走,扛着爆米花黑筒工具叫卖爆米花、叫卖麦芽糖的商贩,他们来时,我就会飞快地跑回家去,把平时留存的牙膏壳、鸡胗皮拿来换点麦芽糖。大人们心情好时,也会给我们换点爆米花。自留地里地瓜收成后切成片或丝煮熟晒干后,储存起来,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再拿出来应急,最美味的零食像糖果、花生、瓜子、米糕等,只有在正月里,客人来了才能在桌上看得见。但客人一走,这些稀罕物又会被母亲收藏起来,等下次客人来了又拿出待客。可不管母亲藏得多隐秘,我都能找到,并悄悄偷出一小部分来享用。平时家里炒菜没有用油,青菜下锅前,母亲习惯会用一块榨熟的五花肉在锅里热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它铲出放回盆子里,这样炒菜就会有点油腥味,铁锅也比较不容易生锈。在我印象中,这块五肉花不知在锅里热了多少次,一想起那肉香,我就馋得口水直流。为了尝到那块所谓人间最美味的五花肉,我假装过生病,说吃不下饭,母亲就会将五花肉较瘦的部分剪些下来给我补补。还有一次,趁着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我搬来板凳站在上面,把放在菜橱中装有五花肉的盆子拿下来,直接用手撕下几小块放进嘴里,那种美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真是回味无穷。然后我又将肉放回原处,似乎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母亲早就发现了我偷吃肉的事情,但她没有批评我,而是当着我的面故意说:“不知是哪只猫偷吃了五花肉?”我一听这话,知道被母亲发现了,马上就跑了出去。晚饭后,玩累的我,正准备上床睡觉,一想起白天吃的香香肉,那香甜的味道隐隐约约还在舌尖缭绕。现在,每当想起偷吃那香香肉的往事,我都报以会心的微笑。童年的自己,太贪嘴了。
在借米的日子里,物质是匮乏的,精神是充盈的,生活上有母亲的悉心照顾,也不觉得太清苦。如今,再忆起这些陈年旧事,已都是回不去的纯真童年。我知道,现在我们都已为人父母了,所以更能体会到当年您肩负起一个母亲的责任,一勺米糊,一勺稀饭精心地把我喂养大,是多么的不易。我又轻拾童年趣事,把它真切地写进文字里,以表达母亲的母爱情怀。让悠悠情愫,氤氲着游走在童年的旧梦里,细数母亲您,爱的点滴……借米那些日子的艰辛,犹如母亲留在孩子身上的胎记,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乡愁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