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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火可亲

□杨晓松
灶火,注定属于冬天。
傍晚时候,母亲照例抱来了柴火,烧旺了灶头,准备煮饭。金黄的火苗像灵巧的舌头,从灶膛里随意地、贪婪地伸出来。厨房,被灶火映得明暖,灿烂。我痴痴地望着它随性万千的变化,看着灶膛里壁被火烧得通红通红。那种欢喜和眷恋,自心底溢开来。
读小学时候,最难忘的,是或早晨,或晚上,和弟弟妹妹争抢家里唯一一张高脚单座板凳,然后放在灶火前最佳位置,舒舒服服地烤火取暖。坐在高脚板凳上,正对着灶火,自上半身到脚底,无一处不能得到灶火的爱抚,惬意无限。若是坐不到高脚板凳上呢,就用鄙视、生气和无奈的眼神瞟一眼坐在高脚板凳上的人后,搬张矮的板凳,黯然地坐在高脚板凳左右位置,像是护卫。这些,母亲自然知道。看我们实在闹过头了,就说一句“做大的,要让弟弟妹妹”。
那时,冬天的夜里,母亲、婶婶和邻居们喜欢围聚在灶头旁聊天。那年月,没电视,更没手机、微信。我在村小晚自习回到家,就边吃饭边听她们聊。她们聊家长里短,也聊发生在村庄里“聊斋志异”般的故事。土墙的厨房烟气缭绕,裹着不太亮的白炽灯,像晨雾中的太阳,朦胧,不刺眼。却是灶火照着她们,从脸庞到上半身,看上去亮亮的,艳艳的。灶火不够旺了时,就往灶膛里塞进一根柴火。当木头恋上火苗,就“哔哔剥剥”地响,给奇异的故事平添神秘感。听的当头,无限痴迷,夜深了还不想睡。待到几番灶火过后,大家各自回家。而我,却害怕听到这故事,一上床,就用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但下一次晚自习回来,又在灶火前听得如痴如醉。
那样的冬日,最满足的,就是母亲用大锅给我们炒饭吃。一般情况下,母亲是不给我们炒饭吃的。那样费猪油。但我们会央求母亲给我们炒。母亲善解子女意,先烧好灶火,不宜太旺,不然容易烧焦。然后把早上的米饭用饭勺捣散后,在锅里放油。油温升高,把饭倒进锅里,用锅铲翻动、碾压饭团,使饭粒散开。若是早饭还剩着青菜什么的,就一齐下了锅。锅里顿时鲜艳和繁华起来。灶火舔着铁锅,饭粒青菜贴着锅底。随着母亲手起锅铲落,沁着猪油香、菜香的炒饭不断冲鼻而来。我们盯着大锅,垂涎欲滴,迫不及待。末了,母亲再把准备好的小半碗米酒,泼洒下去,“滋”的一声,猪油香味和米酒香味碰撞一起,在灶火的作用下,完成了简单食材最完美的升华,凝成了最原始的记忆。
想到这些,灶火,就这样无限可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