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颍 绘

■ 黄秀珍

在岁月的长河里，总有一些事物和经历会留下深刻的烙印，挥之不去，就像绿皮火车与家乡的铁路。龙岩始发北京的“绿巨人”动车组的开行，也勾起了我跨越时空的思念与往昔的回忆。2019年1月4日，随着厦门至西安的K244最后一趟绿皮客运火车缓缓驶出，家乡新桥铁路沿线便再难见到绿皮火车来回穿梭的身影。

20世纪50年代，父辈们无偿投身铁路建设，村里的男丁们扛起锄头，一锄一锄地刨出铁路地基；家族的大堂哥参军后，曾是神圣的铁路隧道守护者。鹰厦铁路在家乡由南向北蜿蜒穿行，距离我家直线不足400米处的麦园火车站，虽规模不大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从这里，人们可直达厦门、上海等各大城市，也能换乘中转去往更多地方，为出行带来极大便利，也为家乡经济繁荣奠定了坚实基础。正因如此，20世纪80年代的麦园还得了个“小香港”的美称。

记得5岁那年，我第一次乘坐绿皮火车前往漳平探望父亲，一路上的新奇与兴奋，至今仍历历在目。后来，印象深刻的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家姐挑着农产品（洋地瓜）乘坐火车到邻县永安售卖，卖完后采购当时最时髦的“礼拜鞋”回村销售，或是买些猪内脏——永安当地人不喜吃内脏，往往低价贱卖，可这些恰恰是我们的心头好。再后来，初中毕业后我到龙岩求学，而后又在漳平工作，乘坐绿皮火车、货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从小到大，绿皮火车于我而言司空见惯，它不仅是出行的首选交通工具，更像是一位老友，陪伴我走过儿时、少年、青年，甚至步入中年。小时候，听着客运、货运、普快、特快等内燃机火车“呜呜呜”的鸣笛声，“哐当哐当”火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进出站声、刹车声，一切都熟悉而亲切。那时，蜿蜒的铁路宛如通往未知世界的神秘通道，总能引发我无尽的遐想。庆幸与铁路、绿皮火车结缘，这不仅是一份时代的印记，更是那个年代令人艳羡的独特情感与经历。

绿皮火车与我有着剪不断的情缘、诉不尽的衷肠，和它们发生的故事，一车皮都装不下，几趟列车也载不完。我曾爬过列车车窗，甚至被大人从窗口塞进车厢，车厢过道、连接处，处处人挤人，可那时没人在乎有没有座位。没钱乘车就搭货运列车，在最后一节跟押车员说好话，免费搭车全程站立，虽辛苦却能饱览沿途风景。在列车上也遇到过小偷，稍不留神，钱物不翼而飞。工作后，我还曾与列车员萌生出懵懂情感，一起在厦门海滩逐浪的浪漫时光，如疾驰的列车般一闪而过，留下一段美好的青春回忆；也曾为了售卖自家种植的葡萄、梨子等水果，在月台趁着绿皮火车停站的几分钟，在各个车窗前快速移动叫卖，运气好能卖出几单，就开心不已。

爬列车车窗、搭货运列车......这些经历，如今回想起来既惊险又刺激。有欢笑，有泪水，有憧憬，那摇晃的车厢、缓缓移动的风景、“哐当哐当”的节奏声，构成了一首独特的交响曲，陪伴我度过一段段难忘的旅程。我想，那时的无所畏惧，既是时代的产物，也是年少无知赋予的勇气。一列列火车记载着我的出行、求学、工作之路，一节节车厢写满了那个年代旅途的酸甜苦辣，承载着几代人追逐梦想的故事。随着鹰厦铁路客运停运，绿皮火车完成了它的光荣使命，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远离我们的生活，如同历史长河中的一抹尘烟，消散而去。如今，绿皮火车已成为昨日记忆，取而代之的是高速飞驰的动车和高铁，它们快捷、舒适，却再难寻得绿皮火车那独特的韵味。

绿皮火车，成了我们这代人回不去的过往，一种别样的愁绪。曾经的记忆，如同璀璨星辰，永远镶嵌在岁月的天空，沉淀在记忆深处，扎根心底。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时代如何发展，那些与之发生的美好故事，即便随着时间泛黄，也永远无法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