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连招

廖冬秀是我父辈的姑姑，按照客家字辈排序，我应该叫她姑婆。她是长汀四都人，13岁参加革命。她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

1929年，13岁的廖冬秀参加革命，当上了红色交通员。为了将红军信件安全送达涂坊中央红色交通站，她有时将信件隐藏在斗笠的竹叶中间，有时把信件安放在挑柴火的竹竿内。路上除应对民团土匪外，还要防范野兽、毒蛇，常常险象环生，但小小年纪的她毫不畏惧，冲破重重障碍，顺利完成了一次次的任务。其间，组织上还让她认字学文化，参加红军集训班学射击、学大刀术。在推动扩红工作举办的射击、大刀竞赛中，小小年纪的她技艺超群，连不少小伙子都甘拜下风。

1932年，组织上安排廖冬秀参加了红军医务培训学习，之后她被分配到汀连县苏维埃政府当卫生指导员。1932年秋天，贺子珍患疟疾在汀州疗养。廖冬秀因为医护技能好，枪法、刀法都非常优秀，被安排去做贺子珍的护理兼警卫员工作。在她的精心医治护理下，贺子珍身体恢复很快，两人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1933年初，福音医院迁往瑞金，成为中央红军第一个正规医院，廖冬秀也成为中央红色医院最早的医务人员之一。1933年夏天，她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担任中央红色医院护士长，兼任医院政治部的青年干事。在中央红色医院工作期间，她忘我工作、救死扶伤，众多红军指战员在她的医治护理下得以康复重返战场。

中央红军长征出发前，将100多名女红军编成妇女独立团，分成5个分队。廖冬秀是医生，她这一分队有10名红军伤员。1935年3月，红军进入川南。因为带着伤员行军速度慢，廖冬秀所在的分队不幸被国民党第98师抓获。所幸98师某连副连长杨元是中共地下党员，寻机将她们偷偷释放。可是第二天她们再度被捕。敌人在山坡下挖了一个大坑，准备将她们枪决。督办此事的营长名叫杨达，与杨元是老乡。杨元觉得再次解救无望，便规劝营长杨达不要杀这些女红军，可以让她们嫁给队伍中的军官们。杨达本有仁慈心，便冒着“通共”的风险答应娶廖冬秀为妻，却遭到廖冬秀的拒绝。杨元趁无人注意，塞给她一张写着“在这里同样可以为党工作”的字条。看过字条，经过一番考虑，最终廖冬秀答应了这门婚事。

和杨达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后，廖冬秀发现杨达是一位有气节、重义气、心胸坦荡的军人，便一有机会就跟杨达讲述自己苦难的童年、可爱的家乡以及红军爱国爱民的感人故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杨达。

1937年8月，日寇侵犯上海，时任国民党第98师294旅中校参谋的杨达参加了淞沪战役。他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与阵亡指挥官路景荣、王禹九一起被誉为“淞沪三英杰”。之后杨达历任第13师参谋长、第6战区司令长官部少将高参兼恩施警备副司令、暂编第32师副师长、第86军代参谋长、第13师副师长，先后参加了徐州会战、上海会战、武汉会战、鄂北会战等，为抗战胜利作出了杰出贡献。在杨达担任第6战区司令长官部少将高参兼恩施警备副司令期间，党组织联系廖冬秀，提出要关照囚禁在恩施的叶挺将军。为此杨达多次前往恩施后山湾看望叶挺，并在生活上给予关照。叶挺离开恩施时，手书“希夷”名片送给杨达，感谢其照顾。

1949年4月，人民解放军渡江战役全线突破国民党军队江防阵地，继续向中南、西北、西南进军，并加强了政治攻势，推动国民党将领起义。1949年11月杨达任驻扎湖北的第3兵团暂编第9军中将军长。经过廖冬秀长期的策反工作，杨达有了起义的念头，但又担忧安全，便让廖冬秀与解放军联系表达自己的担心。西南解放军将杨达的顾虑逐级上报后，党中央高度重视，周恩来指示要采取一切措施确保起义将领和家属的安全。杨达非常感动，立即召集团以上军官开会，郑重宣布起义，同时去电敦促第3兵团司令朱鼎卿退出内战立即起义。12月26日，朱鼎卿在第3兵团官兵大会上宣布第3兵团全军起义。第3兵团的起义加快了人民解放军解放全中国的进程。

新中国成立后，杨达先后担任南京军事学院教官、山东省政府参事、山东省政协副主席。而廖冬秀因患有脑膜炎，无法继续工作，只能从事家务。

1961年，廖冬秀在次子敦清的陪同下终于回到她魂牵梦绕的家乡——四都下赖坝，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亲人。1972年11月与1973年6月，长汀县革命委员会先后两次派人前往山东济南采访廖冬秀，采访题目分别为《回忆我在汀州福音医院的时候》《毛主席于1932年秋在汀城休养期间的革命活动》。廖冬秀详细回忆了当年自己在福音医院工作期间的故事，回顾了当年一代伟人毛泽东在长汀革命实践活动中亲民为民的感人事例，讲述了福音医院由一所教会医院成长为红色医院的发展历程。两次回忆的记录已成为长汀县博物馆珍藏的历史资料。

随着年岁的增长，廖冬秀越来越想念家乡、想念亲人。1990年春，我的表姐陈九金与丈夫出差到济南时去看望了她，一见面她便眼含热泪紧紧抱住陈九金，轻声呼唤九金的乳名。1991年秋，我父亲廖士琴前往济南出差，也去看望了她，她紧紧拉着父亲的手，说很想再回四都看看亲人，看看故乡的一草一木。

但廖冬秀再回故乡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1994年中央电视台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60周年拍摄纪录片，特邀请廖冬秀等一大批老红军到赣南、闽西重游故地，但她因身体虚弱未能参加。1996年5月1日，廖冬秀在济南因病不幸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