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禄村马鞍寨

■邱德昌 文/图

武平县城厢镇尧禄村，小车静静地滑行在乌黑的沥青路上，像张开翅膀的蝴蝶自由飞翔。村庄四面环山，高低起落，却开阔舒张。每栋房子绘上3D彩画，这山村别墅就显得错落有致，宛如村姑过年，穿着鲜艳的服装，令人耳目一新。

村庄周边有5个寨子，分别叫天马寨、香炉寨、王麻寨、四姑寨和马鞍寨。一村拥有5个寨子，天下少有！我便来了兴趣，在村民的引导下，我们一行朝五个寨子保存得最好的马鞍寨进发。

武平县地处崇山峻岭，战事频频，为家园平安，各村多结寨自保。正如民国三十年《武平县志》云“武平地处荒蛮之地，古志称‘山峻地僻，俗梗民强’，可以证之。”所以，武平县关隘与寨子尤盛，宋代即已设寨，至明清，各地山寨林立。在武平县，至今保存以“寨”命名的自然村有73个。

尧禄村之五寨，北为四姑寨、西有香炉寨、东有天马寨和王麻寨、南则有马鞍寨。5寨相通，均在天马峰大绝壁中。这个大绝壁，是梁野山大绝壁的一部分，绵长达数十公里，东可连至上杭界。这5个寨，将尧禄村四面围住。其中天马寨最高，建在海拔1100米高的天马峰山麓，有水泥路，可直达。可惜，寨子已废，只余石墙等遗址。其下是马鞍寨，海拔在700米左右，村民修了简易泥沙路，步行可达。其余3寨，则湮灭于山林荒野之中，难觅其踪，但若有心探寻，或能找到，这些寨子，尚在寂静的荒野里，静候人们探寻的足音。

从尧禄村步行登山约40分钟，即到达马鞍寨。山路并不过陡，因村民修了简易的泥土路，行走亦方便。在一山脊梁处，便是马鞍寨。寨子依山势而建，呈挂珠状。共有4个城门，另有1处瞭望哨，哨下为绝壁。其中东门最高大，高5米，宽2米，设双重石门。东、西、南三面为峭壁，唯留北门建于山的脊梁处，由此可坦通山顶，直达天马寨。南门前辟有小路可通山下。这个寨子外围长1500米，高则50米至20米不等，城墙顶部设有高低差约1.5米的双重过道，方便防御时人员在城墙上奔走。城墙上设立密集的枪眼、箭垛。

东门里6米处有深井一口，8米见方，深井后为一平地，有建筑遗址。其中有石碑若干，对联两块，横联一方，保存完整。横联为“乡塾”。石刻联一为“登堂瞻道岸”，另一块联为“云汉尽天章”。两联并不成对，看来还有两碑未找到。从石碑文字来看，此处建有学堂。在如此狭小空间，如此险峻的山寨，在枪林炮火中要建书堂，让琅琅书声在寂静的山间响起！这山寨里的乡塾，是一座多么悲壮的客家学堂！

这令我想起，武平县城内原有宋代李纲建的“读书堂”和明代俞大猷在武所建的“读易轩”。李纲是宋之名相名将，屈居福建沙县税官。史载，宋宣和元年(1119)6月,京师大水,李纲因上疏言水灾事而被贬为沙县税事兼武平县知事。便在城里建“读书堂”以教化百姓。作为两宋间重臣、抗金名将，他带给武平的当然不仅仅是军戈铁马，而是书声朗月。或许，他看到了武平的蛮荒，需要书卷之风来教化。他参观了武平名胜灵洞山后，题诗一首，诗曰“灵洞水清仙可访，南岩木古佛同居。公余问佛寻仙了，赢得工夫剩读书”。诗里透露的仍是要读书，读书方可开智，方可齐家治国。时光荏苒，当岁月长河流过400年，到了明代嘉靖年间，又一位名将驻节武平，他叫俞大猷。俞大猷是与戚继光齐名的抗倭名将。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俞大猷担任汀州、漳州守备，巡视武平，住在刚刚完善的武所城（今中山镇），他亦深感武平僻远受教之难，遂建“读易轩”，与当地读书人一起举办文会，诗词唱和。当然，他是武将，还教授武术。此后，俞大猷离开武平，在沿海一带抗倭作战，建功立业，威震海防，成就了他的军事武功。俞大猷能文能诗，但没有在武平留下诗文。或许，我们还没有找到。

马鞍寨子外墙完好，寨子内的建筑却荡然无存。因为外墙均是乱石所垒，凹凸不平，大小不一，而且全无规则，却坚实厚重，故历经风雨淫浸而不倒。石头墙内的房屋则是泥土所建，如今只剩墙基可辨，据老人说，寨子内有42间屋子呢。

马鞍寨，体系之完善，体量之宏大，功能之齐全，建筑之坚固，至今屹立不倒，其建筑之艰辛，可想而知。如此庞大的石头小城，建在高山峻岭之上，是何人所建？又费时多久？

据引路的陈福高老人介绍，此寨建于清咸丰年间，与天马寨同一时期所建。时为避广东义军和太平军，山下礤文村和园丁村的李、邱两姓家族共商。这两个村，位于武平县郊区，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为避战火，两族合力，在村庄的背靠屏障天马山中建寨子避祸。两个村庄的老少爷们，男男女女，抬石上山，历时8年方完工。我想，当然，这个山寨最伟大之处，村民把山下的学堂搬上了寨，让学子们不因动乱而失学。现在，这个山寨，属尧禄村所辖，其间之变数，不知又有多少故事可寻？

从马鞍寨下来，对尧禄村庄发展旅游，我心中有了数：这个山寨，才是村庄发展的文化旅游密码哩！试想，尧禄村修复好5个山寨，讲好山寨故事，修建山寨风格民宿，营造“荒蛮”的山寨风，打造山寨系列文创旅游产品，唱响“武平有四城，尧禄有五寨”这个口号，准能吸引游客。是啊，客家山寨，历经岁月磨砺，地老天荒，它诉说客家苦难，造就客家文化，都是旅游之内核与引擎。五座寨子，才是武平文化旅游再添一把火的旅游品牌！

岁月易老，但山寨并不远去。山寨之险，荒蛮之姿，力量之美，这是后工业化时代的人类，又一次的心灵皈依：回归山寨，回归野性，回归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