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火笼


刘小飞 绘

丘桂堂

前段时间,一位好友在微信朋友圈晒了一张关于“火笼”的照片,叫微信朋友猜猜是什么东西,发现不少好友还是猜出来了。

火笼,有的地方叫“火桶”。在物质匮乏的岁月,漫长的严冬,火笼给村民带来无限的温暖。虽然简朴,但却盛满了家庭的和谐与温馨,燃放着藏在骨子里的情和爱。

对于我来说,火笼几乎陪伴了整个童年。关于火笼的记忆,在我心中难以磨灭。爷爷是一位离散红军,早年加入红军队伍,因年纪较小,就做后勤、打下手。闽西的天气虽是亚热带气候,但是到了冬天湿冷湿冷,火笼——这闽西山区特有的取暖工具,为红军将士带来无限温暖。随着红军行军作战地点的转移,每到一处就要重新做火笼,战士中部分有篾匠手艺的,就要不停地做火笼,以满足御寒需要。也是在那时候,爷爷学得一手制篾好手艺。

红军部队离开闽西北上后,爷爷因家庭原因回乡务农。面对窘迫生活,爷爷又重新做起了篾匠。打我记事起,每年的重阳节过后,爷爷就开始忙碌起来。作为篾匠,要做活,首要的是上山找竹子。爷爷有时会带上父亲,逢到周末,我也一起上山,有时小弟也会跟着去。为了节省时间,通常要带上中午饭。爷爷、父亲一人一把砍刀别在后背的刀篓里,翻山越岭,我和小弟负责在指定地点等他们,一般到下午4点左右不管有没有砍到竹子也得回家。冬天的日子很短,太阳一下山就很快天黑,所以得提早回家。

竹子备好后,就开始准备做火笼的各种篾条了。一把发亮的篾刀、一把锯子,就是爷爷的工具。尤其是那把篾刀,平时爷爷视为珍宝。爷爷对各种竹器制品的尺寸了如指掌,从来不用尺子去量,完全靠拇指与无名指指尖的长度去度量下料,绝无误差。裁短后的竹筒,爷爷就开始挥刀破篾,一刀刀下去,竹筒发出“嗤嗤”的声音,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八分之一......一会工夫,一段竹筒就变成了无数条厚约1毫米的小篾条了。半天下来,一根竹子变成了各种规格的篾条,就可以开始编制了。

火笼的内胆是用陶土烧制而成的,离家约30公里路程的濯田镇圩天才有卖,父亲每次去购买内胆都得很早出发。两箩筐的内胆都靠肩挑回来,他小心翼翼走在沙土路上,一路上都是内胆与内胆摩擦发出的声音。记得有好几回,天都很黑了,父亲还未回来,一家人甚是担心。这时候,妈妈会带上工具前往接应,我也跟在后面。我和妈妈一前一后,迎着父亲回来的方向前进,一般再走半个小时的路程就能迎到父亲。远远看到负重挑担的父亲,心里又喜又悲,看着他那快要被扁担压弯的身躯,很不是滋味。可是,生活还要继续。妈妈把父亲挑的内胆分了一半去,接着赶路回家,父亲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路上,父亲轻快地给我们讲述今天赶圩发生的新鲜事。到家时,已接近晚上8点了。紧接着,爷爷把新买回的内胆按大小在大厅整齐放好,方便第二天制作火笼。

火笼做好了,还要挑到乡里去卖。每逢圩天,爷爷就起得特别早,简单吃完早饭,把昨天晚上整理好的火笼担上就出发了。我上初中时,每逢圩天,中午放学吃过饭后,必定上街,远远就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头戴一顶鸭舌帽,身穿一件长袍,长袍其实是一件薄衣服,在寒风中,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爷爷卖火笼的画面至今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如今,我踏入社会已经二十多年了,老家也很少回去,火笼变得既熟悉又陌生。偶尔在抖音平台里看到家乡的圩天还有人卖火笼,应该就是还有市场需求,特别是老家有个规矩,嫁女儿时买一个精致的火笼是陪嫁的标配之一。

前些年,爷爷、父亲相继离开了我们,老家还有部分竹器,特别是还有几个勉强能用的火笼,每每回老家就睹物思人,甚至伤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