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远河

要荒芜，就荒成

杂草丛生的山谷

或荒过腊月里

寒意料峭的枝头

像腐朽的木

沉入破旧的村落

人家说，这里叫封侯

有人说

它曾经叫南海古国

塌陷的脊梁

驮着一山头的瓜果

难觅青铜的锈斑

和历史的沉浮

连念想都和泪眼

一并斑驳

如果遥想古国

一定要沽上一壶黄酒

醉卧村口

思绪才能与飞鸟

一同游走

那年，国王织

也饮下同样的酒

然后，陪一轮冷月

孤悬于城头

老泪滴落

飞溅于城砖苔痕处

汉朝的讨伐大军

正如乌云压境

南海国如落叶

命运在枝头悬着

公元前195年，秋

汉高祖千里飞书

织被封王于南海国

那日，城头悬满红灯笼

炮乐齐鸣

他唱罢一曲大风歌深呷一口酒

召来美人在侧

欢声溢出手中青铜壶

他醉登城头，腰间

青铜剑与月光胶着

望着城外汉土辽阔

一身傲气随酒劲

爬上他的心头

只拥有小小南海国

他，不满足

那一年寒冬

大风，大雪

兵败，他落荒而逃城

池葬于大火

他哀泣如落叶

挥手离开枝头

南海百姓国破家亡悲恸如雪落

在他的城旁，还是那片

绿油油的沃土

可这片土地

再不会站立着他

还是会有人

绕着城池而过

一眼望去

奄奄一息的南海古国

而他的王侯生涯

如一粒尘土，化了

就着故事，我决定

在这叫封侯的村落

守完一颗落日

啖几颗芙蓉李果

然后吃肉、饮酒

渐渐等村里的灯火

都瘦弱，我就唱歌

唱一首，国王织那年

唱过的大风歌

然后就头枕古老的

王国而寝

在梦里，有几处

南海国士兵燃起的烽火

有一片城池

自大得忘记了自己长度

有一本历史书

和杂草丛生的山头一起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