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
■ 林钧达
马上就准备过年了。现在的孩子们一点也不着急,什么年不年的,一点都无所谓,哪像我们小时候啊——大人怕过年,小孩盼过年。那时候,过年了,有新衣服穿,还有大人给我们小孩发压岁钱,还有鸡肉、鸭肉吃,还有年糕和肉包子吃,还在小学举行猜谜、书法、篮球比赛,以及各房各族举行习俗表演,比如迎长龙,我们二房还有插蜡烛呢。
说起五十年前的压岁钱,正常都是给一毛钱的,但是我的一个叔伯阿公,有一年给我发了两毛钱,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后来才知道那个阿公原属于大队干部,也不知道是怎么辞职不干了。只记得他家有一架打面机,帮村里人打面条,一斤几分的工钱,所以每到过节或者过年,村里许多人都会拿着一盆面粉到他家打面条,有时候还叫我爸去帮忙。
阿公家还做鞭炮。寒假的时候,我们楼里有不少人不做寒假作业,但是鞭炮是一定要帮忙做的,因为帮忙插一盘引线(火线)有一分钱,贴一盘红纸也是一分钱。这一分钱,父母亲一般不会要求上交,就当是孩子的零花钱了,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我的手笨,也许是因为我的手一到冬天才会出汗,所以火线到了我的手上就沾湿了,中间经常爆裂开来,无法引爆。贴红纸也是会沾着糨糊,把红纸贴成黑纸了。因此,当时这些能赚钱的本事,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姐姐或者是弟弟妹妹们在我面前炫耀了。所以过年了,我的口袋里依旧是空空的、扁扁的。但是,当他们耀武扬威地去挣钱的时候,我就乖乖地待在家里做寒假作业,因此我的学习成绩也是三幢大楼里最好的。
没有想到的是,我的那个阿公经常会竖起大拇指对大家说:“就属我们的‘哑老鬼’(因我很迟才开口说话)最会读书了!”因为会读书,阿公给了我最多的压岁钱——两毛钱,让我兴奋得好几晚睡觉都偷着笑。因为这个阿公,我也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盼着过年。
后来我大学毕业教书了,过年时学校分了四十斤的猪骨头和猪肉。我回到家,就拿着一个猪脚送给阿公,阿公架着老花镜看着我,笑着对阿婆说:“我们的‘哑老鬼’有出息了。”
大年三十晚上,我给阿公阿婆包了一个五元的大红包,阿公又笑着对大家说:“我们的‘哑老鬼’长大了。”阿婆在一边拉扯着阿公的衣角说:“就是啊,都当老师啦,你还叫人家‘哑老鬼’,说不定你还讲不过人家呢。”阿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好,我改,我改,叫‘林老师’好了。”我其实也非常希望阿公不要再叫我的花名,可是他都七十多岁了,后面都改不了口了。最后,阿公病倒了,我去看他,他都还那样叫我,可是我不怪他了,只盼他身体早点好起来,可惜一病不起......
我们二房有个习俗,就是每到过年,我们都要给十七世的光婆太的坟墓插蜡烛。墓地就在我们家对面,很近。每大年初一上午,大头家就去挨家挨户地收喜钱。大头家一般都是每年家里添丁的,如果当年没有添丁的,就退其次由新婚的家当大头家。习俗传到现在要是当年没有添丁新婚的,那么考上大学的家庭也列入大头家的行列了。
到了中午,头家门就要带上鸡鸭内脏、花生糖果等,先上去拜拜婆太,当然我们小后生们也要上去帮忙割地。等拜完婆太,大家就可以开吃了,鸡鸭内脏配上家酿的糯米酒,那美味,我到现在都还流口水呢。然后家族里就有几个阿公阿叔,专门留下来插蜡烛,一个巨大的繁体字“壽”字。我也经常留下来帮忙牵线,递香纸,递竹签,递蜡烛,反正是各尽所能,出一份力。蜡烛插好了,等大年初二晚上,烧香祭拜,用洋油筒点蜡烛,俨然成了一块大风景,煞是好看。当鞭炮烟花大放时,好一阵的热闹,惹得来家走亲戚的,都要放下手中酒出来观看,不看就可惜了、遗憾了。
现在老家虽然还做着同样的习俗,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许就是儿时的年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