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炳崇

黄征辉是我的授业恩师，我的文学引路人。这些年来，他的作品我是时时放在案头的，一则为业余生活的佐料，为舒缓神经的良药；一则发挥了“座右铭”的功效，厚厚的几本摞着，时时激励我未敢忘却文学之初心。

说起征辉老师的作品，大都是“小文章”，篇幅以中短为主。正如他给邓韶征小说《没药》作序时讲到：“而今不断有人鼓动我作长篇小说，说是写作的没有一部长篇当枕头，此生难以瞑目。我仍是不敢下水，总认为挑箩卖糖，各干一行，不必去硬撑。”是的，征辉老师自己心里有杆秤，他既钟情于散文，便找准定位，“死磕到底”，并不随大流、逐名利，他始终认为“文艺作品从不以长短论英雄”。从题材来看，征辉老师的文章大都着眼于小人物、小事件，如《金秀妹》《昌华佬》《火焰牯》《汀州佬》等，写的都是身边一些生活在农村或基层的平凡之人，而这类“平民化”写作，亦成为他文章的一个重大特色。连大诗人舒婷，他也是以“一介平民”的角度来定位，题目居然是《平民舒婷》（后改为《平视舒婷》）。又如“不亦乐乎”系列、“病房”系列等，讲的是他自身亲历的一些芝麻小事，颇接地气。还有写景方面，征辉老师钟情于闽西这块小地方的山山水水，虽然也写天安门、长城、北戴河、吐鲁番......但是他更多的笔墨着眼于故土山乡，倾情于这片生他养他的红色热土。只要稍微留意一下，这些年来，几乎闽西稍有一点知名度的景致或乡村，他都曾涉猎。甚至原来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经他带领散文学会文友们一番轰炸式的渲染，一时也声名鹊起。

窃以为，文章不在长短，如古代散文《桃花源记》《醉翁亭记》《小石潭记》等，篇幅不长，却流传千古，至今为人所津津乐道。像近现代的林语堂、汪曾褀、冰心、余光中、木心等散文大家，均以短篇见长，其作品却具有时代的影响力。当然，要写好短文章，并非易事，这需要高度凝炼的文字技巧，而征辉老师恰恰是精于此道的。他那半文言半白话的叙述方式，表面上似乎信手拈来，其实，这种能力，是背后啃了不知多少书本，流了不知多少汗水才炼成的。所以他的文章虽惜墨如金，却能极尽简约、典雅、飘逸之美，且意韵深远，令人惊羡。

苏浩峰在评论黄征辉的散文集时说道：“在叙写故乡故人在散文里，黄征辉毫不掩饰地流露真情实感，把对历史、生命、爱情、家庭的种种真实感悟付诸随性的文字之中。”我把这种真情实感理解为“大性情”，这是一种把爱国爱乡、爱家爱民深藏于胸、融入血液的情怀。我认为，“大性情”已经自觉或不自觉地贯穿于征辉老师的各类作品中，成为“根”和“魂”，而这种大性情恰是最能引起读者共鸣的地方。

征辉老师写人物，从来都不是只有“他”而无“我”，他总是把自己的情感与人物的命运紧紧地融合在一起。对“金秀妹”，他叹道：“但我的心里，在诅咒时光的刀刃：为何这般锋利无情？！”“我的心头，却不时掠过几丝隐隐的沉涩......”；说到“火焰牯”家境困窘、身有小疾、女儿致聋，他写道：“我心里作疼，怨命运弄人”；写“昌华佬”和妻子菊香七八十岁了，还要种田打谷，菊香“一边说着，一边就又撩衣角了”......从这些文章中，我们可以浓浓地感受到征辉老师对民生疾苦的那种悲悯、爱怜以及无奈、期许，这种情感是复杂的、温热的、发自心底的，何其真挚？又何其深邃？于他来说，如果一支笔，不能对准苦难大声疾呼，与花架子又有何异？

征辉老师不仅把“大性情”对准人，同时也把这种情感赋予了景。他的得意之作《西施雨》，身处姑苏的灵岩山，面对漫山雨雾，一片水声，内心却在对西施说，你一弱女子，又何罪之有？以致“此亡国之物，留之何为？”“恐留倾国误君王”，呜呼，命运不公、满腹委屈，“西施姑娘，你想向今人倾诉什么？”在北戴河凝视浩瀚大海，他为海的袒露昭示而震撼，“随俗趋时，懦弱、退缩、安于平稳、怯于直面人生等诸多因子，已溶入血液，铸成了一幕幕

性格悲剧。该不该脱胎换骨？能不能重塑一个新我？”这是何等的勇气，敢于如此鲜血淋漓地剖析自己？又是何等希冀迎来新的自我？写《汀州走笔》，极尽汀州人文之美，最后他却发出拷问：“汀州，你执著地要向世人展示什么？是你叶绿根深的浑厚底蕴？是你过去了的赫赫州府气象？是你摒弃了失落感之后的掘进？是你再一次审视自己之后确立的坐标？”无疑，这些问题是具有强烈使命感的，是振聋发聩的。征辉老师早已跳出“就景写景”，而是很自然地借景抒怀、以景哲思，“透射出生命和事物的本源”，使他的散文拥有了独特的魅力。

征辉老师的“大性情”，还体现在他的辞赋中。他写《姑田大龙赋》：“姑田大龙，雄踞鳌头，寰宇流芳”；写《“沉缸”赋》：“龙岩沉缸酒，吾国之名品，黄酒之佼佼”；写《项公百年赋》：“泱泱华夏，世衍贤良；吾邑项公，民族脊梁”；写《荷塘赋》：“荷塘之韵，与时推新。丰果已收，鸿图再启；养生福地，美丽塘前”；写《准星楼赋》：“秤，不仅称物，亦称良心，称道德品行也”......这些赋，或纵横开阖、或谈古论今、或波澜壮阔，无不折射出他的大视野、大胸襟、大气魄。前年，恰新冠疫情肆虐，少有撰写歌词的征辉老师含泪写下《妈妈，我等你回家》，其歌词朴质，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令听者动容：“征辉者，性情中人也！”

的确，征辉老师文如其人，他便是这样开朗、温和、大度、与人为善，不拘小节。他的为人和为文，均值得我辈景仰矣！时间将洗尽铅华，沉淀几许美好，唯愿征辉老师身体安康，为世间多奉献一些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