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金

夜，天凉如水，刚刚亮起的灯火点缀着繁华的人世，来来往往的车流仿佛一个个幼小的原子在马路两旁行道树的庇佑下奔向自己的核心，流露着平凡的美。不过她可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景色，作为一名教师，她刚刚下班正在回家的路上。看着那因为装了很多份作业被撑得肚皮鼓鼓的包，她知道今天又得加班了，她甚至怀疑过这种生活的意义。

带着疲惫的脸色刚进家门，10岁的孩子告诉她丈夫今晚有事可能不回家，做好晚饭后就出门了。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便吃了两口以后，没有管在客厅玩手机的孩子，就回到卧室坐在桌子前开始加班批改学生的作业。

今天要批改的是看图写话随堂作业。作业本身并不困难，何况今天在课堂教学中已经详细指导了学生该怎么做。但渐渐地，她的脸开始变得阴沉，因为很多学生的作业效果并不像她预期设想的那样，甚至非常不理想。心情愈发沉闷，突然觉得客厅的声音令她异常烦躁。客厅的孩子正在看直播，直播员一会介绍一款好玩的玩具，一会介绍静心提神的咖啡......她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快速走到客厅厉声斥责孩子不懂事，打扰自己工作，后者委屈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情绪稍加平复，她又开始批改学生们的作业，可能是对刚才那股发泄到孩子身上的无名怒火感到愧疚，想到自己的学生与孩子也是同龄人，她在批改作业时耐心了很多，不仅关注学生们的作业中出现了什么错，更会尝试分析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这种错误的出现。小学生的写字能力还不成熟，字迹凌乱，甚至有些歪歪斜斜。但自己在工作的这十年中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也更加明白每一名学生就像一棵小树苗，非常稚嫩，所以更加需要耐心的呵护，在良好的教育和引导下才能茁壮成长。她在每一位学生的作业后边都写下了批改的意见，她不仅要让学生认识到自己的作业错误，更要传授学生改正这种错误的方法，这才是作业批改的真正价值。集中精力的加班工作让她仿佛忘记了时间，直至最后一份作业批改完成，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已经过了11点。

终于可以休息了，终于可以洗漱然后睡觉了。她打开了卧室的门向洗漱间走去。开门的瞬间他发现客厅的地板上有几滴褐色的液体，这些液体的痕迹一直延续到自己卧室门旁边的凳子上，而凳子上放着满满的一杯已经冲好的咖啡。

在这一刻，她心有所触，她想起了刚刚的那场手机直播，想起了刚刚被她训斥的孩子。她悄悄来到孩子们的房门前听，入耳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那正在上三年级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原路返回，她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那一杯还未冷透的咖啡，回到桌子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们还都是孩子，虽然做的可能不完美，但她们一直很努力很认真。拿起杯子轻微一抿，苦涩的味道在心里化成了一抹甘甜。一股暖意在体内升起，她心有所触，懂得了自己一直这样坚守下去的意义，她想起了张晓风的文章，想起了那一排一排的行道树，用颤抖的手拿起笔在纸上留下了几个字——甜甜的苦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