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母性和童趣的连城客家童谣


■ 罗滔

连城客家童谣是客家歌海中一朵美丽的浪花,它的主要作者是客家妇女。她们把心中所思所想向儿女倾诉,心想口唱,口耳相传,充满母性和童趣。

连城客家妇女勤劳吃苦,四堡童谣《苦竹子》唱着她们劳动的艰辛:

“苦竹子,弯又弯,大姐嫁在牛角湾,细姐嫁在小东坑。小东坑里岭难上,牛角湾里柴难担。上岭难担,下岭难担,扎断腰眼骨,唔敢喊难担。”

在旧社会,封建婚姻制度是劳动妇女身上的枷锁,受压最重的是那些“新婢子”(童养媳)。童养媳过的是什么日子,请听城关童谣《金桔子》:

“金桔子,金盘栏,做人新婢子几多难。一碗饭,食三顿,洗净碗,又腹饥。目汁淋淋报爷知。爷话心肝女,娭话割心肠。河水弯弯,处处一般般。(爷:父亲。娭:母亲)”

听着女儿的哭诉,爸爸叫了一声“心肝女”就已泣不成声;妈妈抱着女儿放声痛哭,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劝慰女儿:“河水湾湾,处处一般般!”

客家人“重男轻女”的意识比较浓厚,女孩在家庭成员中往往受到诸多歧视,城关童谣《禾雀鸟》发泄了女孩的不满:

“禾雀鸟,花边边,打扮新人坐上间。上间梳头给嫂骂,下间梳头给叔骂。”

“叔啊叔,唔敢骂,过得三年就要嫁。”

“嫁在哪里?”

“嫁在山西水角楼。”

“鹅担水,鸭洗菜,打开园门摘青菜。青菜黄,戽天塘。戽到一条大鲤鱼王。鱼头请亲家,鱼尾请亲婆,鱼腰留给四叔讨老婆。讨个老婆高冬冬,便(煮)饭烂臭葱;讨个老婆矮滴滴,便饭烂臭系(狐臭);讨个老婆恰恰好,便饭烂臭草!”

她一面宣告:你不要瞧不起我,我的婆家是个和睦兴旺的好人家;另一面又发出警告,你这样看不起妇女,将来讨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老婆!

女儿的怨怒引来父母的同情,编了一首《嫁女》来安慰女儿:

“猪头来,爷欢喜。花轿来,女忧愁。女哎女,唔要愁,嫁你金屋金门楼。

金水桶,落井头,金扎钩,凭门楼。(凭:靠)金碗食饭金桌头,金刀切菜落锅头。”

虽然这金灿灿的婆家是“画饼充饥”,但正是客家妇女对生活的憧憬。

母亲纵有千般苦,跟孩子们在一起时都是快乐的。母亲背着孩子,边走边唱:“阿笔接,卖狗狗,有钱唔肯卖,冇钱唔肯赊,留住来守家家”;“老妹子,滴滴大,带你上冠豸。冠豸高,食糖糕;冠豸矮,捶屎免(屁股)。”

连城童谣饱含母性,也充满童趣。

爱玩,是儿童的天性。最有趣的是在月光下唱《骑竹马》:

“辣竹骑辣马,骑到婆婆香树下。婆婆出来供鸡子,姐姐出来剪梅花。梅花树下一瓮油,留给姐姐梳冇头。冇头梳得溜溜光,两边插烂香。烂香姐姐做什么?又搬笼来又搬箱。打开笼来摆古董,打开箱来卖文章。”

这首童谣有婆婆、姐姐和儿童三个人物,地点在香花树下。情节包括骑竹马、供鸡子、剪梅花、梳头、插香、搬箱摆笼、摆古董、卖文章,层层递进,真是一首好诗。

妈妈们编唱着孩子们喜欢的童谣:

孩子活蹦乱跳,妈妈就赞扬:“鸡公子,尾拖拖,跳过户山(门槛)会唱歌”。

孩子爱看娶媳妇,妈妈就唱:“今日当,成日(明日)叮,后日晡做新人。”

孩子们爱过年,妈妈就告诉孩子:“新年精,着新衫;新年好,挽烂袄。”

妈妈还把有趣的知识编进童谣:

“月光嬷嬷,跌落水底;水底一包盐,食到庙前;庙前一条葱,食到广东;广东一面鼓,捶到汀州府;汀州妲,福州妲,一心一意上儒畲;儒畲岭脚下,牛肉炒苦瓜。夹块食,嘴烫疤。快快躲到桌底下。”

这首新泉童谣,南至广东,北到汀州、福州,后又回到老家儒畲偷吃苦瓜炒牛肉,结果烫了嘴巴,还被迫躲到桌底下,多有趣!

为了让孩子记住更多词语,妈妈们运用排比、顶针手法,把众多事物串联起来。例如城关童谣《羊角花》:

“羊角花,满山红,金樱花,白蓬蓬,好女嫁杨丛。杨丛千百般,好女嫁高山;高山高拱桥,桥上祀观音,桥下捡枚针;枚针眼,过(换)把伞;伞唔好遮,过支花;花唔好插,过个鸭;鸭公声,过油瓮;油瓮漏,过乌豆;乌豆香,过老姜;老姜辣,过锣钹;锣拔响,过李闯;李闯公,过鸡公;鸡公喔喔啼,过到一个烂草鞋;烂草鞋唔好着,丢佢(它)门扇角落!”

还有这首曲溪童谣:

“月光妈,秀才郎,骑白马,落深塘;深塘深窿窿,好种葱;葱冇芽,好种茶;茶冇花,好种瓜;瓜冇黄,好开塘;十八女子嫁给秀才郎。”

童谣的语句,从逻辑上分析,不一定严密。《羊角花》里一系列的“过”,没有必然性。“深塘深窿窿”为什么“好种葱”?“冠豸高”为什么“食糖糕”?“冠豸矮”为什么“捶屎免”?主要是因为“窿”与“葱”、“高”与“糕”、“矮”与“免”同韵,念起来顺口,让儿童喜欢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