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老”


■ 张文清

七夕节快到了,一个微信群里,有人在卖“麻老”。广告词写得很诱人:新罗老字号,香脆花生仁,白胖爆米花,色如象牙亮闪闪,甘甜爽口脆咔咔……接龙欲买的人一大串。我也接龙了,恨不得马上吃到。真是古有“望梅止渴”,今有我“看广告流口水”。其实,我是会做“麻老”的。

那时候我还小,大约读一二年级。那年七夕前,邻居几个邀约起来做“麻老”。我们从各自的谷仓里盛出一葫芦瓢糯米谷,混在一起,倒到“土砻”里(“土砻”是以前用来把稻谷脱壳变成米的器具)。一个婶婶把麻绳往自己的肩膀一搭,推着一个木质的杠杆,往前一推、往后一退,土砻转盘就“地堵、地堵”地动起来了。稻谷在不断被挤压碾磨的过程中,米粒和谷壳剥离,然后米粒和谷壳的混合物就被排到黄泥、竹条、稻草等做成的凹槽里,顺着凹槽口落到一个箩筐里。另一个婶婶把这些混合物倒到一个簸箕上,不断地颠簸摇晃,把谷壳簸出去,留下白白的米粒。又一个婶婶把这些米粒拿去漂洗,用水浸泡一天,然后用蒸笼蒸熟,又用凉井水漂洗,让饭粒分开。放凉晾干后,倒在已经冲洗干净晒干的晒台上让太阳暴晒。等饭粒表面干了,用竹锅刷把米粒刷起,再晒,等都干透了,用塑料袋装好备用。

接着,我们又从各自的谷仓里盛出一瓢带壳干花生,倒进一个脸盆里,围坐在一个石板桌旁,一边剥花生,一边说笑。花生剥好了,妈妈到厨房里,用大锅干炒。不一会儿,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花生的香味开始弥漫在空气里。我拼命地吸气,想把这香味吃进肚子里。花生炒好了,妈妈把花生倒进簸箕,又是一阵不断地颠簸摇晃,把花生膜簸出去,留下黄灿灿的花生粒,再用菜刀柄轻捶,把花生粒捶碎一些,用大盆装好备用。

一个婶婶的菜地里,葱长得肥肥壮壮。她拔了一大把回来,清洗整理好,切细。妈妈还是用那口大锅,把葱爆香炒干。绿绿的葱变成了棕黄或微黑,散发着浓郁的葱香。我又在拼命地吸气,想把这香味也吃进肚子里。

妈妈看我吸溜鼻子的滑稽样,笑了,说:“快和姐姐去河边挖些沙来,清洗干净!”我乐颠颠地拿了一个土箕和一把小铲子去挖沙,然后到井边把沙子洗净。洗沙是有讲究的,要把土粉和小石块去掉,只留下没有杂质的细沙。然后把沙子摊在干净的水泥地上晒干,装到袋子里备用。

大家凑了一些钱,派一个婶婶去供销社买了白糖、麦芽糖和一些黑芝麻。芝麻炒香后,倒在一个盘子里备用。接下来开始炒“米香”。炒“米香”可不是把之前晒好的饭干直接倒到铁锅里炒,这样炒不仅“米香”膨大不了,硬得像石头,而且容易炒焦。妈妈把我和姐姐一起挖洗晒的细沙倒入铁锅,用锅铲翻来翻去,炒得沙子发红发黑,然后抓一把饭干扔进沙堆,用锅铲铲沙埋住片刻,利用热传递和均匀受热的原理,不断翻炒,饭干膨大起来。只见妈妈抓过一个米筛,把沙和膨大饭干的混合物倒进去,快速地筛呀筛,沙子噗噗地掉下去,剩下的就是白白胖胖的“米香”。妈妈把“米香”倒到边上干净的簸箕里,又开始炒第二把饭干……“米香”都炒好了,堆在簸箕里就像一座银山。我们几个小朋友不顾烫嘴,偷偷抓了一把来吃,被婶婶们看见了,笑骂道:“这几个贪嘴的,等一下再吃,等一下有‘麻老’吃!”

开始熬糖了。妈妈把白糖和麦芽糖倒入锅里,用铲子不断地顺着一个方向搅拌防止粘锅。熬了一会儿,一个婶婶用一根筷子挑起一些糖浆,滴到一碗清水里。糖浆很快散开了。“不行,火候不到,再熬一会儿!”妈妈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搅拌。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婶婶又用筷子挑起一些糖浆,滴到清水里,嘿,糖浆拉丝了,糖浆入水不化!“好,可以了!快倒入材料!”大家把之前准备好的“米香”、葱干、花生碎、芝麻等一股脑儿倒入,妈妈用两把铲子不断地搅拌均匀,然后起锅,把它们倒入干净的簸箕,快速地用擀面杖压平。我们小朋友急急地伸手去抓,被大人们喝住了:“等一下,等凉了,才能成形切块!”我们只好干巴巴地守着,盼着。过了好久,妈妈用手摸了摸,感觉可以了,拿起锋利的菜刀,横切竖切,把整簸箕的麻老切成菱形,然后把形状好的收到几个塑料袋里,分给几个婶婶。这些“麻老”是要等“七夕”那天吃的,我们小朋友只能先吃形状不好的边角料。但边角料也好吃呀!香脆花生仁,白胖爆米花,色如象牙亮闪闪,甘甜爽口脆咔咔……

后来,我们家自己也做过几回。所以,我是会做“麻老”的!只是工序繁杂,工作繁忙,久没做了!我想,哪个“七夕”能让我儿子吃上“妈妈”牌“麻老”?哪个“七夕”能让我孙子吃上“奶奶”牌“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