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丽华

得了些小瓷，心甚喜欢。

世间事物，爱与不爱，多出于天性。于我而言，爱植物多于动物，爱甜咸多于酸辣，爱开阔多于幽闭，爱疏淡多于繁复……爱瓷，或许也是本性，无需理由。

瓷，是有古意悠远的东西，三千多岁了，却越活越精致，越活越鲜亮。小瓷更是如此，瓷器里的小玩意儿，闲散时光的赏心物件，玲珑清丽，虽无大用，却可在静享流年中怡情养性。小瓷可清欢。

许多年前，在一次大型瓷器展上，遇一尊仕女小瓷，一袭纯红斗篷，雪帽笼青丝，白裘滚襟边，通身简约流畅。细看那瓷女面貌，眉眼间顾盼含情，朱唇轻抿欲语，灵动如洛神出水。女子怀中虽无琵琶在抱，但我认定那是出塞的昭君，踟蹰缓行在漫天大雪中，似不舍，似茫然，又似勇毅与决绝。她的膝边，还有一虬褐色老梅，数点白梅花怒放在红色的裙裾上，冷艳动人。一眼就动了心，于是盈盈一握购回家中，清供在书架高阁上。数十年间，家宅搬迁几次，小瓷仕女一直相随，心中喜爱不减。

另一次去西安，在陕博见识一件奇趣小瓷：青釉提梁倒流壶。是个五代时期的小瓷器，高不过十余厘米，状如圆球，有伏凤式提梁，花蒂样壶盖。奇妙的是，此壶的盖儿密封着，不能开启，注水处设在壶底。将壶身倒置，可见壶底中央有一个梅花状小孔。旁注说，若将水从底部注入，再将壶身翻正，壶中的水流点滴不会洒落，但若斜倾壶身，壶中水可从壶嘴顺畅流出，因此名为倒流壶。那时心中疑惑，无法悟透此间藏着怎样的千年机巧，颇不相信。而后，见路边小摊上有售卖仿制品，于是买得一套，注水一试再试，果然奇妙如斯。

爱瓷历久。后来又专程前往德化与景德镇再淘得一些可爱的小瓷，白瓷的雅，青瓷的幽，令人恍如穿越时光去到宋元，陶陶然。

新近得来几个小瓷，亦颇动人：一套白瓷香插，一盘一杵，可熏香静心；一套红柿茶具，单壶单杯，宜独品得神；一套天青酒具，一壶双杯，可酒逢知己。此三套小瓷器，俱小巧精致，收纳轻便。虽是寻常赏玩小件，无关名家，无关名贵，无关名气，却是合心合意，自娱自趣。

瓷已穿越千古，照见星河。瓷的世界，纷繁精彩。但每一片瓷，皆冰冷无一丝温度。那冷，来自百锤的锻打，来自千度的烈焰，来自万刀的雕琢，那是历经劫难后的度化与沉静。那冷与静，已足以装载世间的万般温情、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