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酿一回米酒
□ 王丽琴
客家人说的米酒,一般指糯米酒。糯米酒历史悠久,浓醇香甜,浸润着客家人的豪爽和热情。米酒酒精度低,助消化,增食欲,补气血。客家女子坐月子时,常将公鸡加上陈年的酒娘(糯米酒的原酒),佐以红枣、老姜红糖一起炖,俗称“鸡酒”,这是月子里的主餐。
小时候,我常坐在灶台边看母亲酿酒,顺便也给母亲打下手。
母亲酿得一手好酒。母亲喜欢把发酵三天左右的酒娘配上蒸鸡蛋,或煮地瓜、糯米粄子。这时的酒娘很甜,普通食材配上它,味道也能提升了好几级。此后的日子,母亲会在酒娘里倒上白酒,浸出来的酒就烈了,那是父亲爱喝的口味。我闻着酒香长大,自然也就喜欢上了甜甜的米酒。
酿制米酒是客家女子独有的技艺,母亲那一辈几乎家家户户的女主人都会酿酒。每年立冬到冬至的这段时间是酿酒的好时候,女人见面首先问的是:“你家什么时候蒸酒啊?”然后互相讨论着秋收时收了多少糯谷,这个冬天要蒸上多少坛米酒,以备来年。
酿酒是个细致活,有很多讲究,仿佛成了客家女子冬日里不可或缺的一种仪式,是寒夜里“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浪漫。往年都是母亲酿酒,今年冬天我决定亲手酿一回。
大雪节气,天气晴好,我买回十多斤上好的糙糯米。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末了,又说:“不知道时再问我。”她还是不放心,怕我把十多斤上好的糯米给糟蹋了。因为蒸酒的器具要很干净,她便把木甑、排酒缸、酒架、簸箕……全搬到太阳下,沐浴着暖暖的冬阳,洗洗涮涮忙了一上午。
我把糙糯米用清水淘洗干净,直至水清。再用清水浸泡到用手指能捏碎时就可以捞起,放簸箕里沥干水分待用。点燃柴火灶把水烧开,空木甑放锅里蒸几分钟预热。把沥干水分的糯米慢慢地倒往木甑里,使其松散,这样,蒸时容易上气。
蒸是酿酒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十分讲究火候,必须小心翼翼,一不小心蒸得太熟,那就只好拿来做糍粑了。我盖好盖子,加大火蒸二三十分钟,等木甑里飘出糯米饭的香味时,开盖,用手指捏米粒,米心蒸透,刚好可以拿起。
小时候,我常围着灶台帮着蒸酒,最期待的也就是糯米刚蒸好之时。母亲会舀出一大碗晶莹剔透的“酒饭”,有糯米的清香还有木甑的木香,色香味俱佳。我们根本不用筷子,手一抓放嘴里,一粒一粒的越嚼越香。但现在,我忙得不可开交,可来不及吃“酒饭”,赶紧把木甑放到锅上的酒架上,为蒸好的糯米饭淋上井水降温,手不时摸摸流出来的水温,这叫“淋酒”。水温有讲究,比体温稍低一些酒会更甜,但太凉了又不出酒。
等温度适宜,我又在糯米排酒缸(一种敞口的陶瓷缸)的缸壁四周撒上甜酒曲,然后把降好温的糯米饭排到酒缸里,再撒上一层甜酒曲,用手反复轻轻搓揉。让糯米和酒曲充分拌匀,压实抹平,在中间挖个小坑,方便看出酒情况。上面再撒一层酒曲,盖好盖子,最后给这排酒缸穿上“保暖衣”。
辛苦了大半天,终于告一段落了。现在是静待花开的时候,正常情况下,三天后就有酒娘,我满心欢喜和期待。
客家人酿酒很虔诚,郑重其事,就像举办一场喜事。小时,母亲总是在酿酒前提醒我们要说好话,不可说不吉利的话,不可打打闹闹,不然酒会变酸。今天,我也用一颗虔诚的心,默默祈祷一坛好酒。
几天后,好酒就要开坛。届时,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