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远河

1

华灯初启，煮沸你去的城里

而你在窗前静立，眼里长出

故乡折皱泛黄的身影

有时，它缩进月光的微尘里

弥漫如上天布下的神谕

挤开树隙，洇湿人生际遇

靠近你的眼，悄悄惹哭了你

有时，它会带着大山一起

不远千里奔袭

揣满一裤兜布谷鸟的叫鸣

在你心里一遍遍

啼响相思的跫音

2

你的相思，站满母亲

她的镰刀，只忠实于秋季

准时在秋日的缝隙里游弋

说服着稻谷放下一垄爱情

随汗水倒在田畴的怀里

风过耳际，母亲以笑容作饵

诱来了山歌和稻谷的香气

漫过她握镰的身躯

回到村里，翻过土墙

湿了父辈的梦乡

3

父辈的梦乡，住着儿女的模样

他们守在山岗，白天耕种太阳

晚上喂养月亮，他们

小心翼翼地哺着那束光

等你有天回来身旁

刚好取出来，为你晾晒忧伤

你从城里，带回生茧的脸庞

那些皱纹，多像是沿路

你遇上的奋斗、苦难、彷徨

4

如果彷徨，那就回去故乡

在沿着石径徐行的那个夜晚

风声把多年的往事向大地回放

那个佝偻的身影

依然会在黄昏和炊烟一起

在那张皱巴巴的脸上备好慈祥

温壶米酒，好灌醉你的过往

故乡像一滩月色，随夜风拂来

像父母的目光，抚睡你的惆怅

从此，泊你，于尘世之上

母亲的声音

取一行炊烟

织起一阵母亲的叮咛

声声入耳，生出

那场故乡的雨

淋进心里，随风潜行

回家的那条小路

路旁长满母亲的话语

在那年，飘为阵阵牛铃

然后，从她的皱纹

或老屋的土缝里，遁去

每当落日扎进大山的怀里

牛羊迎着晚霞归去

老轱辘摇响母亲口中的乳名

一声声喊归

一点点敲碎村子的寂静

多年后，我曾专程回去

想打捞出母亲那年的声音

可野草漫过了屋顶

老墙上，岁月沿着苔痕

写下一串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