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陈玲蓉

□ 赖大舜

不经意间，又到了艾叶飘香的季节，空气中沁透着艾香，是那样浓郁，闭着眼睛都知道端午节已经来临了。

走在大街小巷，你把目光放飞在房前屋后，四五株艾叶结插于门楣，悬挂于窗畔。它一袭绿衣，祛毒除瘟，铆足干劲释放出特有的芳香，让大街小巷都氤氲着它的芬芳。这也是一种精神的展示啊，单凭这一点，我便觉得艾叶像如期而至的绿衣卫士，它不像桂树那样张扬，更不像柳树那样风骚。

在我的家乡，每到春夏季节，路旁溪畔，田间地头都是嫩绿的艾叶。它适应能力极强，生长快，几个月就长得青葱茂密。艾叶虽是一种普通的植物，但也是一味散寒止痛、祛湿止痒的良药，人们不仅用它来祈福美好的生活，还运用它来解除病痛，无论谁见了都想摘一枝下来。

轻轻采撷一枝，放在嘴里咀嚼，或是放到鼻窦下嗅一嗅它浓浓的芳香，是那样的陶醉。那细微的动作是对艾叶无比的尊重，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是对艾叶的无比怜惜。艾叶那沁人的芬芳总会让人口舌生津，留下难以忘怀的香痕。

艾叶飘出芳香了，农妇们也忙碌了起来。清明插柳，端午插艾，她们不愿虚度这个艾叶芬芳的季节，早早在小城的农贸市场摆起了长长的艾叶摊阵。吆喝声此起彼伏，汇集成嘈杂而动听的大合唱，在农贸集市的上空飘荡着，肆无忌惮地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母亲上了年纪，多年没有行走在田间地头采摘艾叶了。但每到端午时节，不忘在农贸市场兜转几圈，买几把鲜嫩的艾叶回来，满屋子飘荡着艾的馨香，顿时便有了端午节的氛围。母亲选几株颀长的艾叶挂在庭前屋后，把剩余的艾叶一株又一株择净，淘洗，搅打成艾泥，与糯米粉、白糖均匀搅拌在一起，做成了一块块艾叶粄，放入锅中用大火蒸。不多时，香气扑鼻的艾叶粄就出锅了。一家大小一阵狼吞虎咽，我们的饕餮状却让母亲的笑得一脸灿烂。

都说端午食粽，但在我记忆中，儿时的端午节，故乡的乡亲们大多都不包粽子而做艾叶粄，究其原因，大概是粽子成本较高，食材配料多，而且程序复杂，讲究造型。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填饱肚子都是奢望，乡亲们就地取材，选择做法简易的艾叶粄代替了包粽子过端午的习俗，是生存之道，更是智慧结晶。后来，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加之网络技术的发展，乡亲们与时俱进，端午佳节对着手机视频，也包出了香喷喷的粽子来，艾叶粽香交织在一起，让故乡的端午别样香。但我仍旧固执地认为，没有吃到艾叶粄是不能算过端午的。

如今，艾叶粄已成为一道地道的客家美食，嚼起来软软糯糯，满口艾香。在饥馑的年代，吃艾叶粄是为了填饱肚子，因此艾叶又有着帮人渡春饥的美德。在物资丰富的今天，艾叶粄已登上了大雅之堂，走进了酒楼饭馆，成了食客们心仪的客家美食。主食吃久了，偶尝几块艾叶粄，算是品奇尝鲜了，不仅情怀满满，回味无穷，还可以祛风祛湿，通经活络。

艾叶注定是为端午而生，据说端午这天，趁着露水采摘的艾叶，馨香最浓，药效最好，是艾中精品。其实，艾叶并不是迎合着人类而释放出它的芬芳，它释放芬芳不仅展示生命的价值，也是在践行生命的规律，它生命虽短暂，也要努力展示自我。端午艾叶香，守护万家宁，是它的职责与使命。待秋风吹过，它悄然开花，仍旧要释放出生命最后的馨香，然后才以轻盈的姿态，在严冬中慷慨就义。

好在有来年，年年艾叶香，我们不必为枯萎的艾叶而满怀感伤。日子总在欣喜和期盼中周而复始，艾叶总是年年如期而至而从不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