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刘小飞

□ 刘佩光

在端午，怀念一个人

想抵达汨罗江去看看，可惜太遥远

想再一次寻访楚国，却了无踪迹

我只能在江南的汀江畔，徘徊溯洄

翻阅一本名叫《楚辞》的古装书

想从字里行间找到平凡的一个人

可每一句都让我陷入伟大的沉思

锣鼓喧天惊醒我的遥想。多么希望

写离骚的少年放下笔，临窗远眺万里山河

每一叶江中龙舟，不是因纪念而盛装疾行

可岁月并不静好，家国动荡不定

从慷慨拔剑到浊泪饮酒，从青丝到白头

最终成为我们“招魂兮归来”呼唤的名字

怀念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

我们都是匆匆过客，当闻到粽香看到菖蒲

怀念一个叫屈原的人，就吃一颗粽子吧

淤泥中的楚国

楚国，多大

所谓的五千里，敌不过

汨罗江的一堆浪花，它涨一涨

淹没一个王城，掩埋一个孤魂。我们

到哪一个流域，打捞不堪诉说的爱国

芈姓熊氏，谁在

荆楚十八姓中，谁能说出

菖蒲和艾草的捆绑，是结缘还是结仇

她们悬挂于平常人家屋檐下，她们的味道

叫哪一个故国志士，挥剑南下还是策马北上

不得不提到，顷襄王二十一年的一天

我们都无法挽回，一条江对于一个人的热爱

在几千年后的某个城市，伸出的手只写喟叹

端午节，一条江醒来

龙舟，入水。划桨，破江

锣鼓，喧嚣。呐喊，起伏

不在汩罗江，也不在楚荆之地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所有水域

在同一天，寻找一个无处安魂的人

哪些鱼，分食了屈子的肉身

它还活着的时候，又死在哪一张网里

哪一个渔夫，又烹煮一条条鲜活的鱼

到底谁挽救了谁，到底谁扼杀了谁

沸腾的江水不作答。它滚滚，它滔滔

一些人，不自溺而亡，谁会记得

一些国，不亡命而活，谁会知痛

没有一滴水，她永远在源头。幸福地打转

艾草在结痂处生香

再也没有母亲，在家门前挂上艾草

无人拔去的菖蒲，烂死在阳光暴晒下

谁总在耳边提醒：该挂艾了，辟辟邪

在五月更早之前的四月，谁能意料生与死

在焚香、念经中，来不及辞别活着的人

提炼香油的人，从不懂尘世某处的恶臭

一直赞美香草的诗人，最终看到蜉蝣的泛滥

越黝黯的深溪，越适合一种兰花孤傲存在

再混浊的泥塘也能长出亭亭之莲、玉立之荷

如果一阵风吹来，我愿是那个策马而去的少年

终不能饮千杯而畅吟，望月而叹击缶而歌

青铜炉中，燃不起郁结潮湿的一盘盘檀香

谁望见多少熟悉的人，转身而去后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