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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油画的水庆

钟镇辉 画
□黄征辉
认识水庆已是二十来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刚厦门大学艺术学院毕业,回到家乡闽西谋职,在一所职业学校教画画。他大学的一个老师介绍他与我见面,因为是江夏同宗本家,先就有了几分亲切。以后他在我家附近开了画室,我就不时到他那里蹭茶,聊东聊西,看他画画,也看他怎样点拨学生。有时一起在附近的小饭店吃饭,或者他做东,或者我做东,或者人家做东。因为他的专长,朋友渐渐多了,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城里的,乡下的,官场的,商场的,艺苑的,各色人等。不乏慷慨掏腰包埋单的,更不乏受邀而来做食客的。一般情况下,水庆话语不多,可一俟酒至半酣,他的嗓门就亮堂起来,敬与被敬都显得很爽朗,上了梁山似的。有靓丽的女宾在座,他的声音就更高亢了。
酒饭满肚后,有时他会请众人到他画室,看他泼墨挥毫。这个时候,他极愿意赠送书作。刷刷,“厚德载物”,一幅;刷刷刷,“惠风和畅”,又一幅。大抵都是四字横幅,笔势开张。尽管他暂时还不算书法名家,他主动送,人们就乐意收。前些年,常常是走出饭馆后,一帮人就冲着歌厅去了。水庆唱歌,音至高处,几乎就是吼了,且伴着舞之蹈之。释放酒兴,敞开性情,夜阑而不思归。
水庆说,上学时,大一大二是公共课 、基础课,大三大四,他就转向油画专业了。毕业时,一幅《轮渡码头》习作,被人推到《厦门日报》见报了,他因此愉悦了好一阵。他的绘画兴致,始于中学时代,才华初展,引同窗们瞩目。有一长相清雅,学业又极出众的女生,十分崇拜水庆。当然,水庆也倾心于她的秀外慧中。接下来的故事,他就不好意思说全了。
二十来年过去,他已经是资深美术教师了,后边还被当地本科大学聘为研究员,门生日益增多。校内校外的门徒,至今已有四五百人上了重点院校,有点桃李遍布的味道了。水庆很惬意于此。他觉得教师这个职业好,愿意做一个受学生和家长敬重的老师。学生的作品一幅幅参展及竞赛得奖,而后一个个迈进艺术院校深造成材,他道,挺有成就感呢。诚然,人都活在现实中,水庆也不免有孤独落寞和委屈不平的时节。
油画于明代由利玛窦引入吾国,发展仅四百多年历史。它尚不为大多数国人认识和看重,尤其是内地山区,人们大抵青睐画面热闹喜庆的国画,譬如富贵牡丹、雄鸡锦鲤之类。前些年,艺术商品市场红火,不少画家日进斗金,日子滋润得很。可是,油画的行情就寂寞多了。再者,水庆亦不屑于攀附权贵以上位或大把花钱炒作自己。如此,孤独、受冷落是无疑的了。
水庆后来也弄国画,一方面是拓展艺术感觉,一方面也想多少摆脱一点窘境,增加一些收益。然,骨子里,仍旧钟情油画。早些年,从土楼之乡走出的他,画了许多土楼,画他心中的与他人笔下不一样的土楼,也曾被人称作画坛的“土楼王子”。近些年,他转至花卉油画。画花卉的一生,从鲜妍欲滴到它的枯萎颓败。他心里说,花的一生,不就是人的一生吗?他通过摹绘鲜花的枯荣,去理解、去表现人的生命旅程。水庆时常到郊外田园或是乡村旷野,面对山水,面对花草,支起画架写生,从大自然中汲取艺术创造的源源不绝的营养和灵感。不管室内室外,他几乎每天都要舞动画笔,而不论画多画少,否则,吃饭无味,睡眠不香。几天不画,心里发慌。他觉得,天天画画,也就天天开心,何乐而不为?
笔者不擅书画,却附风雅,常赏书画,只求悦目怡情。三十年前第一次进京,逛完天安门广场、故宫、王府井,径奔中国美术馆而去。甫一进门,正中迎面高高悬挂着的是罗中立的大幅油画《父亲》!我的眼睛被久久地吸引住了。平时在书刊上端详过多回的印刷品《父亲》,在此处乍一下与原作相遇,周身是一种被深深震撼而至微麻的感觉。天下国人的深恩慈父,芸芸百姓的艰辛人生,都在这个画面里如刀镌碑刻,凝结永久矣。多少人在这里伫立浩叹过,多少人在这里悲欣洒泪过?
说这个,我想对水庆道,你是画油画的,啥时也画一幅《父亲》这般伟大的作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