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陈明故居。

□戴春兰 文/图

“凤凰于飞，岁羽岁羽其羽，亦集爰止……”行走在奇迈山下龙岩东肖镇，我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首《诗经》的诗句。

冬日里难得的晴朗，青蓝的天空，铺陈着灰白丝绸云，青山叠叠，大地葳蕤，江水缥碧，紫红色的三角梅灼灼绽放，小村一片安宁。在黑瓦白墙的普通民房里，我深情地注视着一张黑白合影：穿着灰色八路军军装的一男一女，男的戴眼镜，浓眉大眼；女的面如满月，眉清目秀。两人冲着镜头甜甜痴笑，满怀幸福与满足，是爱情该有的模样。

这是福建省首任临时省委书记、著名抗日英烈陈明及其妻子辛锐的合影，里面蕴藏着动人心弦的故事。

我恍然穿越历史烟尘，看到当时刚满22岁的辛锐，正是鲜花盛开的年华。她担任姊妹剧团团长，还为《大众日报》设计了创刊号，报上栩栩如生的毛泽东头像木刻也出自她手，美丽温柔，能歌善舞，成为许多年轻小伙子追求的对象。当比她年长15岁、个子不高、气质儒雅的陈明来到辛锐面前时，辛锐睁大乌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

辛锐的心怦怦狂跳，几乎在一刹那之间，她和陈明互生情愫。1941年3月，陈明和辛锐结为革命伴侣。

由于战争年代特殊的环境和他们的特殊工作，婚后陈明和辛锐聚少离多，却格外浪漫：只要不是战斗激烈或工作繁忙，每隔一两个星期，陈明都要牵着他的黑骡子，来接她团聚，一路欢声笑语；当辛锐有了身孕，30多岁的陈明欣喜若狂，特地跑到山上为辛锐摘酸枣子吃；他们在一起谈古论今、读书木刻，从没红过脸，人们都称赞他俩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夫妻。

然而，娇嫩的花朵最易经受风刀霜剑的摧折，陈明与辛锐的幸福也被可恶的战争拦腰折断！

1941年11月29日，侵华日军动用五万兵力，采用拉网战术，搞铁壁合围，妄图把八路军消灭在沂蒙山区。在费东县大古台村，陈明和辛锐相遇，陈明正率领部队急行军，准备阻击敌人。陈明跟辛锐打了个招呼，辛锐还来不及叮嘱他要注意安全，便匆匆挥手而去。谁也料不到，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仅仅过了一天，在部队与日寇的激战中，身边的战士接连倒下，陈明也双腿中枪，身负重伤。陈明怒视包围上来的鬼子，连发3枪打倒3个敌人，留下最后一发子弹对准自己，壮烈牺牲，年仅39岁！

缓缓倒下时，陈明烈士的手里紧紧攥着随身带的怀表，那是他一心要留给心爱妻子的礼物呀！那一刻，他充满对年轻妻子的不舍与祝福，却无怨无悔地含笑九泉。

然而，在另一座大青山上，辛锐也身受重伤。组织上专门派人用担架把辛锐抬着向山上转移。鬼子已经越来越近，抬担架的同志牺牲了，辛锐在担架上投手榴弹和敌人战斗，鬼子狞笑着包围过来，她毅然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这一天是12月17日，仅仅相隔半个月，陈明、辛锐夫妇先后英勇献身，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在天地之间谱写一曲慷慨悲壮的英雄赞歌！

望着巍巍青山，我再次想起“凤凰于飞”这个成语，既比喻夫妻和美恩爱，其实本义是指凤凰高飞，百鸟慕而随之。是的，当“共产主义”这只光彩夺目的“凤凰”飞临奇迈山时，引领多少英豪俊杰舍身追随——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在陈明故居不远就是国务院原副总理邓子恢的故居“德隆堂”。这位共和国骄子戎马一生，从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起，便在农民运动、土地革命、建立红军、创建苏区等方面为中国革命作出卓越贡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邓子恢领导人民出色地完成了恢复国民经济、建立和巩固人民政权等艰巨任务，实事求是地提出要“从小农经济的现状出发”，也就是从中国农村贫穷落后的现状出发，坚定不移地实行党中央确定的自愿互利、稳步前进的发展方针，主张建立包括包产到户在内的多种形式的生产责任制。邓子恢的家族更是“满门忠烈”：弟弟邓子鸣、儿子邓毅生毅然参加革命，夫人黄秀香，侄儿邓复生，三位堂侄邓秋源、邓潮海、邓明海壮烈牺牲。

“两次生命献革命”的陈客嫲，盘着髻子的普通客家妇女，曾参加龙岩“后田暴动”，担任区乡苏维埃干部。1934年10月主力红军长征后，她家成为红八团的秘密联络点，筹集粮食药品，传递情报。1936年9月的一个下午，中共闽西特委在陈客嫲家开会，突遇敌军搜捕。为掩护特委机关领导转移，陈客嫲不幸被捕，受尽酷刑，坚贞不屈。9月14日夜被国民党反动派枪决，所幸子弹未中要害。一场大雨，陈客嫲苏醒过来，伤好后陈客嫲继续支持革命，1937年1月20日夜间再次被捕，虽遭严刑拷打，却只字未吐。1月25日，被敌人活活烧死，时年42岁。陈客嫲的独子以及弟弟邱来发、邱全发、侄儿邱学连等都参加革命，直至献出宝贵的生命！

留在南方坚持游击战争的闽西红军、游击队编成新四军第二支队，曾在仕峰厝设司令部。他们唱着嘹亮的军歌，挥手告别父老乡亲，北上抗日。新四军二支队浴血奋战在江淮大地，为开创敌后根据地、建立革命政权、发展武装斗争、赢得抗战最终胜利作出重大贡献。

这些山里人家，如黑土般纯朴憨厚，见个陌生人都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但直面死亡的时候，他们居然没有一丝退缩。只因所见所闻告诉他们：这是一支与老百姓生死共托的队伍，一支能引领大家穿越黑暗走到黎明的队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凤凰于飞青山外。今日盛世，如你所愿。魂兮归来，从此安息在大青山下，伴着熟悉的山山水水。每一位前来瞻仰的人都深深地鞠躬，传达永恒的怀恋与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