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情怀
□ 钟娴
我们家的老屋,坐落在长汀南山镇大坪村。这座乡村最常见的泥瓦房,二十几年没人居住了。但家里每年都会回去打扫两三次。
老屋始建于1960年代,共五间房。堂屋居中,卧房分两头。1970年代末,爷爷对老屋进行了整修,新添了储物间、围墙。
前些时日,老家抬菩萨。我和父亲一起回了趟老家。
一进门,看到满屋子灰尘,父亲二话不说便拿起笤帚打扫起来。见我站在一旁,父亲发话,快帮着收拾。我拿起鸡毛掸子,象征性地掸着窗棂上的尘。父亲见了,再次发话,多用点心!我加快了速度,心里却泛起嘀咕:一座闲置的破旧泥瓦房,何必大费周章地打扫!父亲却丝毫没有察觉我的不快,一边扫,一边跟我说发生在老屋里的往事。
“这张桌子是我儿时读书写字用的。过去家里穷,只有一张饭桌。我和你姑姑要写字时只能把饭桌上的东西搬到灶台上。后来家里硬是省吃俭用请人做了张桌子供我们读书写字。”父亲指着堂屋正中间的一张八仙桌道。
我漫不经心地听父亲的讲解,随手掀开一张布满灰尘的透明塑料纸。竟是一顶檀木橱柜,上面精雕细琢了几朵兰花。这与父亲描述的清贫有些格格不入。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说:“这是你奶奶的陪嫁。”父亲接着喃喃自语,你奶奶出生于大户人家,奶奶嫁给爷爷时,婆太为她准备了许多嫁妆。箱笼、橱柜、梳妆台……还有泡茶水的锡茶壶、捂手用的小铜炉。“文革”时期性格耿直的爷爷被划为右派,家里好些东西都被抢了砸了。奶奶的嫁妆也只剩了这顶橱柜。
扫完屋后,我们的目光环顾一圈,发现屋顶上有几片破碎的瓦片,有鸟在上面跳跃。父亲搬来梯子,想要爬上屋顶换瓦。我说:“碎了就碎了,不打紧。”父亲瞪我一眼,说:“碎瓦不换掉,遇上下雨天,屋子容易垮。”我再三阻止,父亲还是固执地要去换瓦。我只能扶好梯子,注视父亲一步步爬上梯子。他佝偻的身子,爬得有些费事。我这才注意到曾经年轻力壮的父亲发已花白,皱纹满额……那一刻,我看着父亲,百感交集。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我坚持让父亲下梯子,自己爬上去。拿掉破瓦片,换上新瓦。
下来后,我看见父亲的脸上荡着笑容。我懂他笑的意思,我回他一个笑。
某日闲暇翻书,读到这样一段文字:老屋是一种精神的信仰。在每一座老屋里,都住着昔日的主人在人生旅途里最厚实的一段纯净岁月。那一刻,我彻底读懂了父亲对老屋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