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背影


□ 杨晓松

石门,据说入村的村口有座石头的门,村庄因此得名。石铭,说是为了铭记村庄曾经叫过石门的历史。这两地,中间隔一条自梅花山麓流淌而来的黄潭河。先祖率众披荆斩棘,趟过黄潭河,从“石门”到达“石铭”,开启山林,繁衍生息,演绎了一个村庄的变迁历史。

这个历史,犹如谜团,无时无刻不吸引着我。

车在去黄坑的岔口驶进,沿溪逆行,一条只容得下一辆小车前行的水泥路蜿蜒其间。行走约一公里后,父亲说,到了。

“这就是之前的小路。大家口中所说的出水口,应该就在这个地方。只是后来水道来回改动,已看不出先前的样子了。”父亲指着溪流出水口说。

这段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石上长满青苔,沉淀着历史的痕迹。这,就是曾经进出“石门”这个村子的小路——几百年前的小路?那个听闻中神奇的出水口,已被一根水泥排水管替代,湍湍流水,奔流而来,全没了那份神奇感。缥缥缈缈,遗迹不定,就连溪旁粗壮的大树,或许还嫩着哩。但我还是愿意相信,相信尘封的历史总会留有一丝痕迹,昭启有心人。

继续寻觅。父亲前面带路,我们后面跟着。荆棘,杂草,在小腿上留下道道伤痕。父亲说,他之前也没来过,只是听他年庚聊起,说他年庚干活时还看到过碎瓦当、碎碗片等。父亲愈说,愈是燃起我的好奇心。

父亲走走停停,在判断方位。“就是这片竹林的地方了。”父亲说,“你们看,这片地,呈三段,应是盖房子的地方。”说完,父亲迈开步子,爬了上去,我紧跟其后。

“这是房屋后沟。你看,靠山的后坎一溜这么长。”父亲说完,站在后坎边,脸朝前方,判断房屋坐落的方位。“就是这样朝向的,略略往左偏。这块地很宽,能做不少房子。下面两块坪就没那么大了。”

“房基呢?”

“几百年了,什么都没了,哪还看得到房基?”

“那碗片瓦片呢?”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挖到了瓦片。”

清风在竹林间穿过,阳光从竹叶间洒下。踩着枯枝腐木,“嘎吱嘎吱”响。我们的谈话,是否会被先祖听到?我尽量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沉睡已久的先祖的魂灵。但那湮没了的房子、器具等,是那么强烈地吸引我。恍惚间,无数先人的身影,曾经扶老携幼衣衫褴褛的身影,背着骨殖拄拐而来的身影,扛犁荷锄满面风尘的身影……一一浮现,又一一消失。

一个又一个疑问从脑海不断冒出。先祖们是怎样选择了这里,后来又是如何离开了这里?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天灾,还是人祸?难道真是因为男人们外出经商赚钱,只留下女人们看家护院而提心吊胆?春耕秋收,没有男人帮衬,仅靠女人们羸弱的身体,抵不住劳作的艰辛?或是老人孩子的头疼脑热,常令女人们手忙脚乱无所适从?还是因为男人们常年不在家,耐不住孤独寂寞夜夜困扰?抑或是,土匪横行,让女人们整日整夜担惊受怕?……最后,真的听从风水先生的提议,将村口大石板下一块石头的圆形排水口凿大了,从此外出经商的男人们商运一泻千里,只得落魄回来。最终,“石门”待不下去了,只得迁居到了“石铭”?

嗨,谁知道呢?没有记载,都是口耳相传。

我们前后左右上下地走,四处地看,猛然发现,石门,位于我们居住着的村庄的侧前方。我们慨然,我们晨昏远望的那个背影,就是石门啊!历史的风烟,多么有趣:一边消逝,一边发现。而她们,似乎早已约定,互相守望:一个前世,一个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