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寿春与石铭暴动
□ 杨晓松 文/图
我们的村庄,在上杭溪口,坐落在黄潭河畔。
沿着黄潭河水,顺流而下不远,河道在这拐了个大弯。这个湾,叫大坝里。地势较低,却是平坦宽阔。一棵棵松树,挺拔威武,枝叶繁茂。天后宫、祈福寺掩映其间。
村庄历史的风云,在松树枝叶的摇曳中苏醒。
历史的时钟,拨在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
毛泽东、朱德、萧克、谭震林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曾在双髻山麓黄潭河畔留下串串光辉的足迹。
石铭暴动,就是当地群众在党的领导下点燃的一堆星火。
那时,石铭、坑口小河片、大洋坝、合甲和锦坊等地,叫东二区,隶属上杭县苏维埃政府,驻地大洋坝乡。
东二区,一个机敏果敢、目光炯炯的青年,时常闪现在大家眼里。
他,就是罗寿春。
此时的他,担任中共上杭县委宣传部长兼北四区区委书记。这次回乡,是带着组织交给的重要任务。
一路翻山越岭,汗流浃背。
当身着粗布上衣,黑色裤子,穿着黑色布鞋的罗寿春出现在大坝里松树林的时候,他在一棵粗粝的松树下坐了下来,用衣袖擦去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眺望炊烟袅袅的村庄,他的内心澎湃起来。到处的贫困,到处的受压迫,亲身遭受的一切,都让他的思想逐渐成熟起来,举止也稳重起来。他渴求知识,眼里燃烧着拯救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愿望。不断接触进步思想,他成了东二区最早接受革命思想洗礼的青年。1926年春,他受党组织派遣,远赴广州参加毛泽东创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第六期学习,有幸成为该期13名福建籍学员之一。在讲习所里,罗寿春听到的、看到的、讨论的一切,使他的心田不再是一片焦渴的沙漠。曾经的无助、迷茫,在讲习所里得到了清晰的答案。
他不再是一名普通青年了,而是一个装满新理想新思潮,要大刀阔斧激情昂扬干革命的革命青年。
这些年的工作历练,罗寿春成熟多了。不仅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东二区第一名共产党员,还与郭柏屏、傅柏翠一起领导了蛟洋农民暴动。现在呢,他要在自己的家乡,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他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又拍了拍手,踩着绵密的松针和松树投下的树荫,大步朝家里走去。
罗寿春回到家后,积极宣传革命思想,或白天,或夜里,经常出入小学教师家里和贫苦农民家中。他讲革命的理想和未来,讲在广州讲习所接触的一切,讲他们所不知道的新鲜事。一个个摩拳擦掌,热血沸腾。终于,1928年8月下旬,在石铭乡成立了第一个秘密农会。翌年1月,又在罗寿春家成立了中共东二区支部委员会。何登南为支部书记,郑秋伍为副书记。
革命的事业,朝着令人欣喜的方向发展。
早春四月,草木复苏,阳光明媚。村庄里的一切,看似波澜不惊,却暗流涌动。
这些天,罗寿春特别忙碌,串完这家串那家。他们秘密商量着村庄里即将举行的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为确保万无一失,罗寿春和主要人员都格外小心。
“在哪进行才稳妥呢?”
“既要安全,又不张扬。”
“那就大坝里吧,茂密的松树林,提供了天然保障。天后宫可以遮挡风雨,也不显眼。”
大家一致同意。
天后宫,人影闪现,烛影晃动。
在精心筹备下,东二区党支部成功地在石铭天后宫召开了全东二区农会会员大会,正式成立了东二区农民协会。
农民协会成立后,按照会议要求,农会会员回到了各乡各村宣传发动群众,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乡村革命运动。随后不久,各乡各村,不断挂出农民协会的牌子,白底黑字。革命成果的燎原之势,无不震撼着农民们跃跃欲试的心。他们的热情,犹如一大堆的干柴,只需一星火种,就能将他们熊熊燃烧。他们太需要扬眉吐气发泄情感了,压抑了那么久的委屈、不满、欺辱、愤怒,在每个人的胸腔里愈积愈满,仿佛即将要爆炸似的。
时机终于成熟,更大的谋划应运而生——策划石铭暴动。
这是个值得村庄纪念的日子和铭记的大事。
地点再次选在了松树林立的大坝里。
1929年5月20日,群众大会在大坝里举行。建立起农民协会的村子,敲锣打鼓从四面八方涌向大坝里,没有建立农民协会的村子的男女老少像看大戏一样赶了过来。
罗寿春和农民协会领导站在台上,挥动手臂,大声呼喊:“抗租不纳租、抗捐不缴捐、抗税不纳税、抗债不还债、抗粮不还粮”的口号,黑压压的人群也挥动手臂,跟着呼喊。一遍又一遍,激情前所未有,场面无比壮观。
锣鼓喧天,呼声鼎沸,震得鸟儿高高地钻进蓝天不敢下旋,震得松树叶子呼啦呼啦响不停,村庄都被震得颤颤巍巍。
杀猪祭旗,暴动开始。
农民协会的大红旗前面引路,暴动农民拿着土铳、耙头、勾刀、长矛、大刀,还有扁担、木棍等,手举三角小彩旗,臂佩红袖章,高呼口号。沿路,暴动农民到处张贴标语,散发传单。无论是栏杆树干,还是墙壁围墙,尽贴上了花花绿绿写着口号的标语。就这样,暴动农民浩浩荡荡地冲进村庄地主豪绅的家里。
曾经作威作福的地主恶霸,一一不漏地被五花大绑抓了起来,拉到村庄游行示众。纸糊的尖顶帽子扣在地主恶霸的头上,脸上抹着锅灰又点缀着白米浆。大家看着昔日顶体面的人物的洋相和丑态,欢呼声,狂风暴雨般,一浪高过一浪。村庄空前的热闹拥挤。他们觉得,没有比这时候更解气更淋漓的了。他们的内心,被革命的热情充斥着,鼓荡着,像饱胀的风帆,在辽阔的天地间驰骋前行。
农会组织还没收了地主恶霸的财产。开仓放粮,分给贫苦农民。当场烧毁一切田契、债据等欺压农民的“铁证”。
看着在场地中央堆成小山一样高的田契、债据,被火焰吞噬的时候,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兴高采烈,拍手称赞。他们看着火焰像威严的森林,时而呼啸怒目,时而缠绵呢喃,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满足和欢喜。
就这样,石铭暴动成功掀起的革命风暴,摧枯拉朽似的,刮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