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小吃,最忆灯盏糕


□ 邱明

客家小吃,无论是乡村老宅、城镇街巷,在我看来,最有代表性,凝结乡愁、风情与魅力的非灯盏糕莫属。

古老的汀州童谣这样唱道:“灯盏糕,膨膨起,没铜钱,餱得死。”在连城则为:“灯盏糕,碌碌圆,又想吃,又冇钱。”从稚子口中道出了客家人对灯盏糕的喜爱与念想。

灯盏糕也叫油炸糕,是米与豆的结合,火与油的产物。灯盏糕并非客家独有,客家人却在制作享食中,注入了浓浓的客家元素,打上客家人的深深烙印。

传说诞生于宁化的清朝著名画家黄慎幼年丧父,家境清贫,黄慎的母亲天不亮就起来磨米浆,年幼的黄慎也早早起床帮母亲打下手推磨。米浆磨好,母亲挑着炉锅出门炸油饼,她炸的油饼金黄剔透,香气扑鼻,买的人络绎不绝。炸油饼的煎勺形似照明用的灯盏,聪明的黄慎给油饼起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灯盏糕”。因母亲勤劳操持,黄慎得以完成学业,终成名家。黄慎给油炸饼起的名字不胫而走,闽西客家人都唤它作“灯盏糕”。

灯盏糕制作并不复杂,将大米、黄豆浸泡磨成稠浆,调入细盐、味精、葱花。用汤勺舀一匙米浆到圆而平的炸勺内,沉入滚沸的油锅中,轻晃炸勺,须臾,米浆脱勺,时沉时浮,涨为扁圆,再将油饼翻个身,两面金黄,香味喷溢,中空隆起,酷似两只灯盏吻合。民国初年,英籍詹嘉德牧师来长汀传教,在教徒周某家中吃“灯盏糕”,十分惊奇反复询问:“油饼上下两片是怎样黏合的?”一时成为笑谈。

灯盏糕还是客家人的谋生手艺。在十里方圆千家烟火,宗祠宅院鳞次栉比的连城芷溪,这座客家文化历史名村,自宋元明清,小巷店头,油锅飘香,弥久不散。灯盏糕故事,从缺齿瘪嘴、背驼杖拐的老叟老妪口中娓娓道来。

据说芷溪人与外村人各得五斤米救济,外村人每日数两米熬粥勉强维持十天;而芷溪人却把五斤米推磨成浆,借一锅油,巷中摆摊炸灯盏糕,得钱复籴米,每日半夜推磨,清早支锅,忙至下午。半月得米百斤。芷溪人凭借灵活的头脑,勤快的双手,将灯盏糕这微末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臻达极致。

灯盏糕本小价廉,香脆好吃,有客家人的地方,就有灯盏糕卖。炸灯盏糕业余与专业是有区分的。大米黄豆的配比,精盐葱花的施放搅拌,加放隔夜米饭或面粉磨浆,稠浓稀淡十分讲究。于是乎,集几十年或几代人的实践经验,炸制的灯盏糕又圆又胖味道独特,成了家传密技。此外,灯盏糕有单面炸,双面炸,包裹馅料的。馅料常以萝卜丝、豆芽、香菇、肉为主,或单独或掺揉,这种加料的灯盏糕上了一个档次,更受欢迎。

小小的灯盏糕,在老一辈的客家人记忆里,会浮现旧式灯盏,一颗灯芯草,浸润茶油,烧出淡淡幽香,燃出一豆光明,慈母缝补孺子攻书,耕读传家的精神在油灯的微光里世代承袭。

小小的灯盏糕,在中年客家人的咀嚼中,有温暖,有心酸。衣不裹身食不饱腹的艰辛日子里,热乎、脆香、油润的灯盏糕会给饥肠补充多少油水与热量啊!然而,几分钱一块的灯盏糕对大人孩子常常是一种奢望,“又想吃,又冇钱”道出他们的狼狈与窘态。逢年过节,炸制灯盏糕会带来多少欢乐喜悦,客人临门,一锅灯盏糕给客人多少惊喜和受到尊敬的满足。走亲戚,用芦箕草秆将灯盏糕串起,放于香篮,是馈赠亲朋的佳品。

小小的灯盏糕,在孩子们的舌尖上,是诱惑,是家乡的味道,是客家基因密码的化解。无怪乎,学子一旦返乡,就急急忙忙到街头店尾,找打小熟悉的摊锅买灯盏糕吃。对灯盏糕的喜爱,于舌尖是诱惑是享受,于心灵是乡愁是文化。

一种简单的米制油炸品在客家人中走红热捧,每当客家人炸灯盏糕,全家动员,灯盏糕出锅,男女老少邻里街坊一道分享。那气氛,那欢乐,难以形容,感受到的是客家人纯朴的情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言概之:灯盏糕,客家人的最爱,客家小吃,最忆灯盏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