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风流”谢凝道父子


谢凝道,字立人,号芝田,连城县在城里人(今莲峰镇),生于清乾隆廿八年(1763),乾隆六十年(1795)乙卯恩科举人,嘉庆元年(1796)丙辰恩科进士。在广西梧州府知府(从四品)任上,勤政爱民,政声卓著,入祀名宦祠。任云南迤西兵备道(正四品)期间,谢凝道轻赋税,安抚土司,创建桂香书院,重建云龙、永平两座交通要冲大桥,修复楚雄盐井,为防边固疆、发展地方文化教育事业作出了贡献。

谢邦基,谢凝道子,字建屏,号洛初,又号意云,生于乾隆五十二年(1787),嘉庆十三年(1808)戊辰恩科举人,与民族英雄林则徐同为嘉庆十六年(1811)辛未科进士,任咸安宫教习,历任甘肃陇西、广东海康、海阳等县知县,委署甘肃定安县事,诰封奉直大夫(从五品),勤政为民,声著闽粤两省,时任湖广总督的林则徐和两广总督阮元皆称他是“粤中第一令尹”。谢邦基去世后,林则徐在为其撰写墓志铭中称赞谢氏父子“所至民富,所去民思。”

谢凝道:“所至民富”

谢凝道任考功司郎中时,负责各级官员的考核。他深知人才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他对同事说:“人才难得,用人者宜予以自新,不宜使之自弃。”凡遇官员的功过处分事宜,必酌情处理,既让朝廷考核制度发挥作用,又在官员应当受到处分时,尽量采纳减轻甚至免予处罚的情形,保护了大批官员。

钦差督理户部宝泉局时,对于账目的核算和钱币的兑换、铸造,必亲力亲为,并及时惩戒蒙混做事的糊涂官员,去除多年积弊。考虑到云南离北京有万里之遥,其上缴户部的官银,运输艰难,辛苦万状。为此谢凝道向朝廷据理力争,只要云南方面上缴国库的官银没有短交,对负责的官员一律以优议叙,列为考核卓异对象,优先提拔重用。朝廷同意其奏请,并明确规定为定例。

嘉庆十八年(1813),谢凝道升任广西梧州府知府。梧州府紧邻广东,位于两省要冲,为盗贼出没之地,盗贼为害百姓多年。谢凝道到任后,巡查下属各县,掌握其进出的交通咽喉要地详情并派兵驻防。他大施仁政,行保甲法,整饬纲纪,将下属、百姓紧密地团结起来。并捐俸银三百两,修考棚,将考棚的桌凳换成光滑平整、石质优良的青石。捐俸禄重修传经书院,为书院购买讲田。梧州府城多火灾,为做好预防,他在四个城门安置灭火水龙,其中二座是他捐俸特制。设立赈济机构,筹备经费,建设房屋,鳏寡孤独均给棉衣,并做好赡养工作。创建育婴堂,使弃婴和孤儿得到正常收养。

清代梧州府城的东、南、西三面建有回澜堤,回澜堤东段内建回澜堂,为明万历年间知府陈鉴所筑。回澜堤的两旁栽桃植柳,春天桃红柳绿,三面围绕府城,煞是美丽,为梧州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回澜堤外则是著名的嘉鱼池,东晋时因此池产鳄鱼,时名鳄鱼池,宋朝时为当地八景之一。明成化年间,两广总督韩雍将池中鳄鱼捕尽,改养嘉鱼(卷口鱼),又称嘉鱼池。而梧州府城位于桂江和浔江的交汇处,发大水时,江水从南面倒灌入嘉鱼池,再逆流出府城北,逆流回桂江再进入漓江。谢凝道到任后,嘉鱼池湮塞,美景不复而水灾频发,百姓苦不堪言。谢凝道捐出养廉银倡议修复,梧州父老踊跃响应,仅数月,回澜堤修成,而回澜堂亦成功修复。梧州百姓将此堤美称为考功堤、邵伯埭,意思是这个堤是朝廷吏部考功司郎中在梧州知府任上修的,像周召公(邵伯)修的堤坝。广西学政朱方增欣然为之作记,以纪其事。

谢凝道到任梧州府知府三年,兴利除害,百废俱举,士民弦歌鼓舞,习俗为之大变。嘉庆十九年,谢凝道手辑《训俗迩言》劝喻世人。道光四年,在广东刊刻并印刷成书。

嘉庆廿二年(1817),谢凝道任云南迤西兵备道兼管水利事务。他深入滇西边远地区视察,感到地域辽阔,汉人与少数民族杂居其间,容易发生摩擦。为了解决民族之间矛盾,除采取轻赋税,给土司一定权限外,对赞成祖国统一的,就用安抚办法,如招抚顺宁、腾越等边境上少数民族的土司,统一于中央政令下,让他们继续当土司。对少数闹分裂的,则施加压力,直至他们归顺,放弃分裂为止。结果,云南边疆各少数民族都心悦诚服归顺清廷。

谢凝道在云南期间,创建桂香书院,并亲临讲学。还增置书院田百亩解决运行费用问题,再增学生赴乡试会试所需费用的田产,士子无不感恩戴德,各民族贫困士人发奋进取,士风民风为之大变。此外,捐俸银壹百两,倡修云龙、永平两座交通要冲大桥,各地踊跃捐款,数月竣工,并捐献自己薪俸购置田产,作为永久维修桥梁费用。修复楚雄盐井,为西南各族人民解决食盐的困难。谢凝道还捐银元五百倡建义冢。

道光三年(1823),谢凝道因年龄大、身体有疾,请求致仕归里,得到批准,时年60岁。

谢邦基:粤中第一令尹

谢邦基,谢凝道二子,幼聪颖俊逸,加上谢凝道管教严格、督导有方,文章道德独秀于同辈。嘉庆十三年(1808)戊辰恩科中举后,赴京参加会试。时父亲为吏部文选司、验封司掌印兼奉差督理宝泉局,事务繁重,凡一切酬应笔墨,由谢邦基代劳。中进士后,任咸安宫教习,期满,铨选为甘肃陇西知县。

嘉庆廿二年(1817),谢邦基任广东省海康县(今广东省雷州市)知县,秋季抵达广东省城广州。时谢凝道因在梧州府政绩卓著,升任云南迤西兵备道兼管水利事务,谢凝道到广州拜见两广总督阮元,父子二人得以一叙亲情。

谢邦基到任海康县伊始,即以民情疾苦为首责,案到随结,无留牍,未能即结者,亦必留心访察,务得其情而后已。

海康县海边的南渡口,堤坝被潮水冲击受损严重。退潮时,乘坐渡船的人要脱下衣服,在海泥中步行数百步,方能登船,实为不易。谢邦基一上任,就捐出俸银五十元为之修砌,又另捐十块银元修理船只,再筹备二百四十块银元存典生息,用作渡夫工资及日后修船等费用,海康县百姓称谢邦基的功德与渡口并峙千古。

海康县旧有西湖,原名罗湖,始建于北宋。大文豪苏轼从惠州再贬儋州时,去看望被贬到雷州的胞弟苏辙,兄弟在此醉游之后,罗湖更名为西湖。后来为了纪念苏轼,于明嘉靖年间在西湖内修建“苏公亭”。到谢邦基任职时的数十年前,西湖东面一条叫龙船沟的水道淤塞,一次大雨后发生决堤,而洪水涌入西湖,把西湖的南堤冲陷,西湖成了一个水潭地和泄洪的通道。此地是当地人出行的交通要道,《谢邦基行述》记载道:“行人淹没者趾踵相错”。几十年来当地百姓迫切希望修复湖堤,但因工程量巨大而未有结果。谢邦基到任后,捐出养廉银修筑湖堤、疏浚湖水,使得西湖又恢复往日的美景,四周履道坦夷、民实便之,谢邦基为此撰诗:“几村全倚赖,万顷得丰穰。”

西湖湖畔旧有莱泉书院,元初时取苏轼“西湖平,状元生”诗,改名平湖书院,岁久倒塌,仅存遗址。谢邦基认为:“书院为育才地,因湖得名,湖既修则书院不可不治。”他捐出养廉银一百两首倡,士绅齐响应,书院落成日,谢邦基为其取名“濬元书院”并为其题匾。谢邦基还为“濬元书院”新创书院膏火田、卷资田,设科租规条,士子感激不尽。一位才子为此记载道:“游斯院,睹房廊之幽深,如入洞天福地,思训词之精妙,若在白鹿鹅湖;古所谓一路福星者,谢邑侯足以当之而无愧矣。”

雷州府试院,向来无桌凳,且一到阴雨,上漏下湿,士子苦之。谢邦基捐俸银三百元倡建,场内各号,用优质的青石为桌为凳,坚久耐用,获得读书人的一致赞许。谢邦基还为海康百姓增设乡会卷资,捐修龙王庙、十贤祠、准提阁,自他抵任后,庶政咸理,百废俱兴,士民戴德。由于他能力出众,其间还多次被两广总督委托办理案件,考核时优异,调任更大的县任职。

嘉庆廿四年(1819),谢邦基调任广东海阳县(今潮安区及周边一带)知县。海阳县是岭东首邑,地处滨海,民风犷悍,土豪势力强大,为地方一害,治理难度很大。海阳县田地少,百姓之间稍有不慎就容易导致纠纷,动不动就纠众械斗,杀害人命,酿成巨案。谢邦基到任后,对地方恶势力则痛加惩治,对无辜百姓则予以保全。对常年积案,则悬赏征求破案线索,一旦有线索,便不惧艰辛,星夜奔驰,抓获犯人。其他如编保甲、设义学、恤孤幼、修城墙,无不尽心尽力。两年后,海阳风俗为之大变。

潮州府距省城水路有800余公里,海阳学子到广州参加科举考试,往返费用巨大。如果有幸到北京参加会考,则费用无数。谢邦基于是捐出俸禄花边银元二千,倡议为海阳学子参加乡试、会试募捐卷资,于是绅耆相继响应,不到一个月,就捐银元三万五千八百。于是创建扶轮堂,为管理卷资公所,还创立卷资管理规条刻于石碑。

谢邦基于海阳县南乡修建水道,填平沟壑,修建龙湖书院。在县城的城南书院,设立享堂一所。为救助婴儿,谢邦基还为海阳县育婴堂添设蚊帐九十顶,棉被一百床、棉衣一百件,并扩增育婴堂运行的经费。

揭阳县员埔乡连城楼(今揭西县坪上镇连城村)与员埔乡其他村黄姓同姓之间历年械斗。嘉庆廿五年(1820)十月,械斗伤亡数十人。上一年,分巡惠潮嘉兵备道督兵勇五百人包围员埔乡,不料员埔乡歹徒率众抗拒,枪炮器械四周罗列,相持四月无果,官兵只好撤去。该案是奉旨查办之件,两广总督阮元将案件檄委谢邦基办理。檄至,下属均认为此案很难办理,而谢邦基慨然自任,即督兵前往,一个月后就奏效。员埔乡人黄立老,因受人命案株连下狱,年七十余,奄奄待毙。谢邦基晓以利害将其释放,黄立老非常感激,供出具体犯人并引导官兵包围员埔,出力甚多。在重赏之下,员埔乡耆老将涉案者全部缚献。谢邦基谕令两地父老,不得再寻衅滋事,案遂办结,亲族同归和好。

谢邦基因立有大功,考核再次定为卓异,按例应提拔重用。但两广总督阮元上奏朝廷,将其留在省城身边,为其办理积案达二十余件。在此期间,谢邦基不辞劳瘁,遇事必矢勤矢慎,劳心焦思,不遗余力。然而公务繁重,谢邦基心力交瘁,身体逐渐致病,直到道光三年(1823),仍以卓异奏拟引见后提拔重用,在时任两广总督李鸿宾督署办差。因身体孱弱、长期公务繁忙、身体透支严重,加上医治不及时,谢邦基于道光七年(1827)七月病逝于广州省城公所,时年41岁。时任湖广总督的林则徐和两广总督阮元皆称他是“粤中第一令尹”。

谢凝道父子:“所去民思”

谢凝道离开梧州府赴任云南迤西兵备道的当天,梧州士子百姓皆攀辕卧辙、截镫留鞭,相率于路、竞为诗歌。梧州府人民还为其勒石树碑,名为《谢太公祖升任滇南观察使德政碑》。谢凝道去世后,梧州府人民还为他请祀名宦祠,得到朝廷批准,祀入府文庙和下属各县文庙,永载地方史册。谢凝道在云南迤西兵备道任上致仕时,云南人民十分感激,为之建生祠以示纪念。道光十三年(1833年),谢凝道崇祀家乡的乡贤祠。其著作还有《古文评选》《人生模范》《居官录》《芝山草堂》等。

谢邦基离任海康县时,西湖湖心亭刚落成,浙江温处兵备道、海康人陈昌齐题写其名为“谢公亭”,以示海康人民的感激之情。离任后,海康人民思之不忘,为其立生祠,以示纪念。海阳县扶轮堂建成后,广东学政、江苏长洲人顾元熙为其作序,以纪其德。海阳人民于扶轮堂中奉祀谢邦基禄位,还在龙湖书院立崇祀位,以纪不忘。因为为家乡的义仓设立出了大力,时任连城知县勒碑记事,宣扬谢邦基的美德。

道光四年春,谢邦基请假回故乡连城三个月,为致仕后的父亲做寿。适逢同科进士林则徐为连城谢氏冠豸山东山草堂赠匾,名曰“江左风流”,称赞连城谢氏不愧是东晋名士谢安的后人,“风雅名流,不愧为乌衣之族”。

拜别父亲回广州时,谢凝道嘱咐他说:“汝身孱弱,须自保重。处事宜敬,行己宜恭,接人以和,用财以慎,毋自是,毋傲物,毋偏僻,毋轻喜怒,居官之道无逾于此。”到广州半年,方得缺,补甘肃省安定县(今甘肃省定西市安定区)知县。当年九月二十九日,谢凝道卒,享年61岁。谢邦基未上任便回家丁忧。

当年连城粮食歉收,斗米千钱。守孝在家的谢邦基请县令开仓放粮,低价贷给百姓,自己则以平价出粟米若干石为之倡议,殷实之家再响应平粜,民心始定。道光六年,连城粮食歉收更加严重,而米价更贵。谢邦基暨连城县令发动合邑绅士,劝捐新建仓廒六座,共得义谷万余桶,让连城百姓度过了艰难时刻。

道光四年初,谢凝道致信闽浙总督孙尔准,表达其愿捐银三千两倡修本省贡院。后因谢凝道突然去世,导致善行未举。谢凝道去世后第三年,谢邦基守孝期满,就立刻前往福州拜访闽浙总督孙尔准,并欣然捧上三千两银子做贡院修缮首倡银,完成父亲生前未了情。孙尔准大为赞许,捐资三千两银子,并倡议全省有识之士捐修贡院,引发全省上下踊跃捐款捐资,使省贡院最终得以修缮,扩充号舍九千间。此举在《倡捐重建贡院序》中有记载。

谢邦基去世后,林则徐在为其撰写墓志铭中称赞谢氏父子“所至民富,所去民思”。

道光十年(1830),为表彰和纪念谢凝道、谢邦基在修建省城贡院及其他善事,经朝廷批准,在连城儒学大门外奎宿阁旁大路上(今北大路)建乐善好施坊一座,坊柱上镌刻闽浙总督孙尔准题联:“德著义仓民歌保赤,功垂贡院士喜梯青。”

(执笔:中共连城县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 李元杰)